李睿将宫中国玉失落之事尽数告予方岚,也告知了方岚付狄平要自己来凡事楼寻求帮助的事情。
此事说完,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屈苧开口了:“原来是你们,前几日萧持师兄说收到了皇城发来的消息,要他帮忙护卫两个皇城要员,只是他在闭关,便托付给了阿恨。不过如此看来也不用他了,修养两日后就由方岚带你们上山吧。”
方岚此时吸了口气,说:“上山倒是可以,只是之前我同你身旁的小太监也说了,如今师父已不在观中,此事只能与大师兄再做商量了。”
李睿也听小三秋说了个大概,也就直接答应了,天色不早,三秋便扶着李睿去厢房休息了。而方岚也捏了个纸鹤,托灵鹤传信回白龙观,这几日在玉临城住下,等李睿修养好后带他上山。
至于为什么不让李庙河下山,是因为白龙子定下规矩,除了例逢下山采购的日子,白龙观众人不得私自下山,而且这个规矩除了方岚外所有人都是严格遵守的。
方岚带回来的螃蟹早就交于了后厨,而且当时方岚似乎还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一并交给了伙房,偷偷摸摸地不让屈苧看到。
李睿二人刚刚回到厢房,后厨的饭菜也一道道地端上来了,二人坐在桌前,互诉着这些日子的见闻。
“苧姐,你和恨哥的事怎么样了,叔父点头了没有。”方岚一边八卦着屈苧,一边啃着手里的蟹腿,这东西他怎么也吃不腻。
“怪不得你要修道,你的命就是和八卦有缘,只是此事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我父亲他并不赞成我们的婚事。”屈苧先是双颊飞红,一转眼却又暗淡下来。
方岚略知其中原委,开口宽慰道:“还是因为恨哥的功法吧,说什么要以情入剑,这可好,成了检验真情的唯一标准了。叔父是个死脑筋,却也是个真正的好长辈,不然也不会和我父亲交情那么深,放心吧,恨哥真的体悟到了情字真意的时候,叔父自然不会阻挠你们二人。”
屈苧虽然也懂,只是难过心头的坎,毕竟大多数真正意义上的好父亲,在儿女年轻的时候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不说我了,倒是小弟你都已成年了,可有了心仪的姑娘?听说有个之心的道侣修炼起来更是如鱼得水呢,怎么样,有没有考虑过呀?”。屈苧毕竟年长方岚几岁,一转眼就把话题转移到了方岚身上。
“自从苧姐走后观中再也没有女孩子去过了,如果非要从一众师兄弟中做个选择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下山还俗吧。”方岚打趣地说道。
“那你也没少来这玉临城啊,每次你来楼中那些小妹妹们都要围着你莺莺燕燕地,姐姐看着可真是羡慕呢。”
屈苧平静中带着一丝幽怨的口气让方岚后脊一凉,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哦?苧姐喜欢被小姑娘围起来的感觉啊,弟弟我可招架不来,若有下次记得帮我解围,想必姐姐你这才貌双全的大师姐人气也不会低嘛。”
“哼,我羡慕的可是你身边那群姑娘,你给她们相面看手相算姻缘的时候都好认真呢,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呢,其中缘由能否为姐姐一解疑惑?”看着神色微微显出一丝慌乱的方岚,屈苧趁势追击,如水的眼神加上微嗔的语气,轰击着方岚的阵脚。
“因…因为我打不过恨哥,等我有一天剑道大成,定然为姐姐排疑解惑。”方岚果然承受不住如此的柔情攻击,一瞬间耳根都有些红了。
“哟,等到了那天,恐怕你恨哥的夺妻之仇和被弃之恨就要同你一起算了,说不定就是他突破的契机呢,你可要加油哦。”屈苧眼见占尽上风,开心地发动了最后一击。
“啧啧,如今就已经以妻自居了,那想必我只能另觅佳人咯,哎呀,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敢爱敢恨,直白大气,小道钦佩。”方岚的脸色一瞬间转变回来,藉由屈苧的话头接了下来,他说的自然都是反话,屈苧虽然确是大家闺秀,也不可能如此直白地吐露心中爱意。
一瞬间攻守互换,方岚一句话就击破了屈苧猝不及防的心理防线,本来白白嫩嫩的脸一下自就绯若红霞,没了半点之前的神气。
两人自幼就经常互相调笑,方岚胜多败少,更是因为掌握了屈苧的性格特点,刚才的种种窘迫和尴尬都是方岚表演出来的,而屈苧的从胜者一瞬间沦为败者所露出的表情,让方岚不知道有多开心。
“呸,天色这么晚了,姐姐要去休息了,太子殿下只需要修养今天一晚,明天便可如常行走,你明日一早带他上山便是,莫要再祸害我楼中姐妹了。”屈苧轻啐一声,带着未褪尽的娇羞走了。
方岚心满意足地盘坐在床榻上,运起白龙子唯一交给他的一套无名心法。他也问过师父这套心法叫什么,白龙子却只告诉他,“自会有人告诉你的,当你遇到了那个人,你才能够真正地体悟你所选择的道。”
一个周天运行过后,方岚四肢百骸都透出一股沉重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这也是方岚为什么每天精神都特别好的原因,因为他运完功后入睡只需一瞬间,甚至有时候都来不及躺下。
玉临城的夜并不是静谧地如同白龙观中一般,出夜摊的小贩,买夜宵的姑娘也不少,声声叫卖传到凡事楼内虽已几乎微不可查,却也如同山间虫鸟一般,用另一种感觉伴着方岚入睡。
第二天清晨,方岚依旧是早早地醒来,入秋后的一丝清冷让方岚更是清醒。几步行至的楼前的广场,只见一人早早地打坐在地上巨幅莲花的莲心上,盯着一把泛着红芒的长剑,久久未曾动作。
此人便是屈恨,屈世故的养子,当年襁褓之时因染恶疾为父母抛弃在玉临城外的竹林,幸得外出回城的屈楼主发现,求医问药收为义子,因为身上并无能证明身份的文牒,便随了屈姓,又因他当时不休不止地哭了三天,声似含恨,便以恨为名。
突破瓶颈未果的屈恨无奈地收摄心神,才发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方岚,起身回头冲着方岚笑了笑,毕竟屈恨进入凡事楼的第二年屈苧才降世,他就像是两个人的兄长一般呵护着他们,毕竟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的亲情就是如此了。
“醒了啊小岚,睡得好不好啊,昨天我出了外差,临近午夜才赶回楼中,听说你来了,也没好去打扰你,我就知道你一早就会来这。”屈恨温柔的声音和他冷峻的面容乃至他的名字都显得有些违和,剑眉星目下微微上扬的嘴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而方岚懂得这是屈恨能做出的最发自真心的笑脸,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走近屈恨身前,开言说道:“虽然听了十几年,但是这个‘小岚’还是让我浑身不自在,恨哥,你真的认识到我是你的弟弟而不是妹妹了么。”
“哈哈哈,当年我让你在小岚和岚儿之间选一个,可是你自己选的小岚啊。”
“那是因为另一个更不怎么样吧。”
“我觉得都挺不错的啊,显得亲近。”
“你要是小时候好好读书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二人唇枪舌剑有来有往,屈恨的重剑无锋对上方岚的巧舌如簧,方岚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抵不过屈恨一句“为兄我觉得”,两人就这么聊了许久。
转眼日上三竿,李睿的伤势也随着一夜安眠和屈苧留下的内力回复了个七八成。几人吃过早饭后,便准备启程了,临行前方岚还拉着屈恨在他耳朵边悄悄说了句什么,让屈恨若有所悟。
等目送着方岚等人离开了城门,屈苧才叫过屈恨,问起他方岚和他说了什么。屈恨看着屈苧直接坦白说:“他告诉我说,要以情入剑,不能只盯着剑,叫我多看你才是。”
言罢两个人相视一笑,脸上都有些红晕,屈苧转过身轻声骂道:“小坏蛋,明知我会好奇他同恨哥所言,如此还要摆我一道。”
于此同时城外二里马车上的方岚突然打了个喷嚏,碎碎念道:“这秋风确是煞人,下次再来玉临要置办一套厚一点的衣服了。”
言罢便催着车夫,往乾元山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