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我是非别人,正是西伯侯是也……”姬昌红着脸道,“因囚羑里七年,蒙圣恩赦宥归国,幸逢吾儿雷震子与他众师兄弟救我出五关,因此囊内空虚,没有钱付你。”
“你行个方便,权记你数日,待吾到西岐,差官人送来,决不相负。”
那店家听得是西伯侯,慌忙倒身下拜。
方才还说钱什么,现在只口称:“大王千岁!小民肉眼,有失接驾之罪!望千岁恕罪!!”
又道:“复请大王入内,待小民进献壶浆,亲送大王归国。”
西伯侯听了,心里起一个念头,问说道:“你姓甚名谁?在此地居住多久了?”
店主人当即道:“小民姓申,名杰,五代世居于此。”
西伯侯大喜,即问道:“你可有马,借一匹与我骑着好行,待归国必当厚谢。”
申杰却苦笑道:“小民只是小户之家,哪有马匹,不过……若蒙大王不弃,小民家中有磨面驴儿,收拾鞍辔,大王暂借此前行,小人亲随伏侍。”
此言一出,姬昌大悦。
都到了这个境地,还挑剔什么?
没有马,驴子也不是不行啊!
况且还有人随侍,已然不错了。
不一时,几人启程。
……
此时。
那三山关地界。
失踪数月有余的总兵孔宣再一次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为什么说再呢?
因为孔大人不是一般人。
其来历神秘,行踪不定,哪怕是心腹也仅知道,他们的这位总兵大人打先帝之时便已在此担任总兵。
虽然孔大人会日常不知去向。
但坐镇三山关这几十年来,三山关从未有失——哪怕是其他地界引以为患的妖祸鬼患也从未发生。
所以哪怕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这位总兵大人可能不是人,也欣然接受。
什么?你说为什么怀疑?
请问几十年来如一日,相貌从未发生过改变的,可能是普通人吗?
更何况……见过这位大人的人,都知道这位大人有些奇特……
那么为什么接受呢?
这个就更简单了。
就好像老百姓只要能过日子,并不在乎龙椅位置上坐着的是哪一位一样。
对于三山关百姓而言,只要总兵大人能够庇佑大家安居乐业,让那孽妖恶鬼不为祸,管他是不是人?
只要能让大家平安喜乐,不管什么来路,那么大家都是无比欢迎的。
因此,孔宣这一次返回山海关,百姓们依旧热情得几乎快要将人融化。
但孔大人却有些不习惯。
没错,哪怕是几十年来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孔宣都还是难以接受。
——这或许和孔大人童年经历有关。
不幸福的童年,需要用一生来治愈。
孔大人的经历或许还不至于此,但也谈不上幸福……
嗯……
生父不知道是谁。
母亲为了赎罪涅槃跑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留下他和弟弟。
然后……在某一天,弟弟也不见了。
从那天开始,他就很努力的修行。
因为自己和弟弟一样,都是从蛋里出来的,不过不一样的是,自己是美丽的孔雀,弟弟却是一只丑陋的金凋。——话说,为什么弟弟就不能像我一点呢?
如果说和弟弟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孔宣认为除了都是母亲的孩子之外,唯一的一点就是作为禽类,是需要通过努力修行来化形的。
但这个化形之路,孔宣走得是一点儿也不容易。
由于血脉起点太高,他在母亲留下的阵法里可是不知道呆了多少年,才修成大罗道果,化形而出。——也不知道当时只是金仙的弟弟是怎么出去的。
然后,他就遇见了一个青年道人。
那个道人是他生平见过最强的人,没有之一。
虽然长得很一般,但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天地,又好像是道之本源。
如果仔细看,能从其身上看到众生万象、无穷世界、无限时空、无尽因果,却唯独看不清面容。
就这样,在孔宣还在懵懂的时候,那道人就已经教导他修道。
孔宣在他的指导下一步步走了下去。
直到他成功超越大罗,成就混元金仙。
他本来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就在不久之后的一天,三股浩瀚至极的气息先后出世,镇压世界。
那一天!
道人忽然向天地宣布,立下大教,名曰:截!
意为众生向天地截取一线生机!
那一天!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紫气横空!
那一天!
道人的身躯变得为伟岸无比!
彷佛是至高之上的化身!
但也就是那一天……
道人对他说:你我缘分已尽。
从那之后,孔宣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他想找母亲,但是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想找弟弟,可是弟弟身负阴阳二气,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再加上天上的鸟和地上那些全身肌肉的家伙打得很厉害,他有些害怕,所以回到了出生的地方。
没多久,他发现自己漂亮的羽毛有点不一般,然后他就悟出了五行大道,并且从自己的羽毛里悟了一门神通:五色神光。
五行之内,无物不刷,无物不破。
恰好这时候,天上来人了,一只拿着钟的鸟邀请自己加入甚劳子天庭,被他拒绝后要用钟来砸人。
被他用五色神光一刷就吓走了,然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孔宣也迎来了短暂的安宁时刻。
直到……
忽然有一天。
天地支柱被毁,天倾地陷。
整个世界危在旦夕,他看到了圣人救世,巫妖没落的结局,也就是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这个混元金仙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闭关。
再后来人族为天地主角,三皇五帝应运而生,他的道行也终于迎来了瓶颈,这才决定出去走走。
结果这一出门,就遇见了一个叫简狄的女人,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叫契。
他一看到这个孩子就觉得有缘,感觉自己更进一步的机缘就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所以就现身与这个孩子一见。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后来殷商建立,孔宣与大商国运密不可分,在人道气运之下,终于踏出了那一步,完成了混元金仙大圆满。
他知道,殷商只能帮自己到这里了,自己的证道机缘并不在殷商。
但他到底是与殷商有那么些香火情,再加上契的后人都还争气,而且那位道人的门人也有许多在商为官,故此也便一直留在殷商,暗中庇护成汤气运。
可是近来……
孔宣却有些烦恼。
这一代的商王不敬圣人也就罢了,为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大有亡国之象。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今的大商……已经有些拖他的后腿了。
但作为大商的气运象征,玄鸟降而生商中的玄鸟,他如果弃商而去,无疑会给大商的气运非常沉重的一击,甚至直接一击致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纠结啊!
头疼啊!!
……
另一方面。
哪吒等人临近三山关。
忽然心生感应,感觉自己等人如果踏入关中,或许会有危险。
顿时间,四人都停将下来。
“师兄,这三山关……”殷郊有些欲言又止。
殷洪就比较直爽,直接问道:“师兄,这三山关里当真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么?为何我有一种踏入其中福祸难料的预感?”
雷震子:“是啊,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
哪吒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他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三山关是众多关里最清净的一个,甚至连陈塘关都会有的妖祸都几十年没有发生了。
也没听说那里有什么厉害的存在,为什么就连自己等这些神仙中人接近,都会产生这种危险的预兆呢?
而且如果只是雷震子、殷郊、殷洪三位师弟也倒罢了,自己可是天仙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证得金仙不朽的存在啊!
能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那至少也是太乙金仙级别的存在!
但这样的存在,真的会藏于这凡俗的区区一关之内,名声不显么?
如果是的话……那此人又在图谋着什么呢?着实让人不解……
但如果只是太乙金仙级别的强者的话,自己加上几位师弟未尝不可以一战啊,那么……是不是可以尝试渡化一番呢?
恐道目前极度缺人啊。
拉一个高质量的门徒,绝对胜过万千凡夫俗子。
——哪吒不知道的是,此时殷破败一行人一路逃回朝歌,一路做下了为恐道扬名这等善事……
……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哪吒突然响起了这句话。
是啊,恐子说过。
在君子面前,天下的事情没有规定要怎么做,也没有规定一定不能怎么做,而只需要考虑怎么样使用自己那把敌人脑袋打进胸腔的怪力才合适啊!
那我还在迟疑什么呢?
将那未知的存在引入恐道的门墙岂不美哉?
至于打不打得过……
反正我先与他讲道理嘛!
如果他不听,再想办法让他听就是了。
万一打不过,就要懂得变通些。
正所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要能够达成我的目的的,那我就都可以去做,想尽一切办法去尝试,而没办法让我达成目的的途径,就要懂得及时放弃。
“三位师弟!”
“我们……入关!!”
……
另一方面。
那西伯侯姬昌骑驴离了金鸡岭,过了首阳山,一路上晓行夜宿。
又时值深秋天气,只见金风飒飒,梧叶飘飘,枫林翠色,景物虽然值得一看,怎奈寒鸟悲风,蛩声惨切?
况且他姬昌又是久离故乡之人,看到这一片景色,心中如何安泰?
恨不得一时就到西岐,与母子夫妻相会,以慰愁怀……
此时那西歧宫中,文王母太姜在宫中思想西伯,忽然风过三阵,风中竟带吼声。
太姜也是擅卜之人,当即命侍儿焚香,取金钱演先天之数,知西伯侯某日某时,已至西岐。
顿时大喜,
忙传令百官、众世子,往西岐接驾。
众文武与各位公子无不欢喜,人人大悦。
西岐万民,牵羊担酒,户户焚香,氤氲拂道。
文武百官与众位公子,各穿大红吉服。此时骨肉完聚,龙虎重逢,倍增喜气。
……
又说姬昌同申杰行至西岐山,转过迢遥径路,依然又见故园,不觉心中凄惨,想:“昔日朝商之时,遭此大难,不意今日回归,又是七载。青山依旧,人面已非。”
正嗟叹间,只见两杆红旗招展,大炮一声,簇拥一对人马。
心中正惊疑未定,只见左有大将军南宫适,右有上大夫散宜生,引了四贤、八俊、三十六杰,辛甲、辛免、太颠,闳夭、祁恭、尹籍伏于道傍。
次子姬发近前拜伏驴前,口称:“父王羁縻异国,时月累更,为人子不能分忧代患,诚天地间之罪人,望父王宽恕!”
“今日复睹慈颜,不胜欣慰!”
西伯侯见众文武、世子等这么多人都在,不觉滚下泪来,说道:“孤想今日不胜凄惨……”
“孤已无家而有家,无国而有国,无臣而有臣,无子而有子,陷身七载,羁囚羑里,自甘老死,今幸见天日,与尔等复能完聚,睹此清零反觉凄惨……”
听说这话,大夫散宜生说道:“昔成汤王亦囚于夏台,一日还国,而有事于天下。”
“今主公归国,更修德政,育养民生,俟时而动,安知今日之羑里,非昔之夏台乎?”
言下之意:成汤王被夏桀囚禁在夏台,后来忍辱负重还国,终于推倒夏桀建立殷商,如今您也是被残暴的纣王囚禁于羑里,怎么就生出如此自哀自怨之心呢?
依我看,您只要更修德政,育养民生,等待一个好的时机,您就是下一个成汤王啊!
“这……”
这话可谓是十分的激励人心。
别说姬昌了,就是在旁的其他臣子等也是听得热血沸腾。
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想却不可以流于明面,更何况他虽也起过这个心思,却暂无付诸实际之勇气。
是以当即说道:“大夫之言,岂是为孤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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