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大殿。
古摘宇问盈天海,盈匈国煞费苦心的挑战,到底是什么目的。
所有人都在疑惑。
近几年盈匈国高手辈出,年轻强者更是让天下诸国都十分忌惮。
如果其他诸国,或许还需要打败中州天骄,来证明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而盈匈国则完全没有必要。
更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来搞事情。
盈天海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虽然有绝对自信,但世间之事,怎么可能确保万无一失,他来玉旨学宫也是要冒风险的。
如此风险,不可能是为了区区比斗。
白泰空眼珠子闪烁了一下。
是玉旨五楼。
肯定是玉旨五楼。
对盈匈国这种没有底蕴的强盗国家而言,金银珠宝远远没有各种典籍武学重要。
玉旨学宫是除了皇都机密院之外,藏书最多的地方。
通古博今,称得上是海纳百川。
“呵呵,果然……你的目标是玉旨五楼。”
盈天海不开口,古摘宇皮笑肉不笑问道。
嘶!
古摘宇这一句话落下,全场开始骚乱,座师们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窃窃私语。
开什么玩笑。
玉旨五楼里藏有中州各种典籍,有前朝残留的书本,还有收录有数不清的武学秘籍,那些未完成的研究,也在玉旨五楼内。
盈匈国想要玉旨五楼?
荒唐!
简直是荒唐。
之前江武泰说的对,哪怕是摧毁玉旨五楼,也不可能白白送给敌国。
这个盈天海,果然不是个善茬,还痴心妄想。
“哈哈哈……我知道你们中州会摧毁玉旨五楼,大兵压境,你们必定会选择这个不得已的办法。”
“但我有句话要送给你!“
”人有国界,典籍书本却没有。”
“世界上没有永恒不朽的皇朝,却有永恒不朽的文章,今日你中州可能覆灭,明日我盈匈国同样可能会覆灭,但这些无辜的书本不应该殉葬。”
“玉旨五楼里有姜家皇朝的东西,同样也有前朝,甚至更早之前的东西。”
“元岸棋,你没有资格摧毁玉旨五楼里的东西,他姜无世同样没有资格。”
“劝你别沦为千古罪人,背负百世骂名。”
盈天海笑了笑,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尊重神色。
事实上,盈匈国目前最大的短板,恰好就是文道底蕴不足,虽然国力雄厚,雄兵百万,但在诸国之中,依然是被当成蛮夷看待。
表面上诸国跟随盈匈国打仗,看似是唯命是从,但这群老狐狸没有一个安好心,都是想借着盈匈国的东风,先把中州打趴下,再分而食中州的肉,有些小国甚至只出动七八千人马,不过就是想多喝一口汤汤水水。
盈天海最清楚盈匈国的短板。
只要能把玉旨五楼搬盈匈国,不出十年,盈匈国必然能出大儒。
有了文道底蕴,盈匈国便再也不是强盗国度。
至于那些历史,那些底蕴,还不是任由胜利者去妙笔生花。
“荒唐……放肆……岂有此理……滚出去,你立刻滚出去!”
有个座师忍无可忍,直接站出来破口大骂。
该死的土匪头子。
你可以杀了我,可以烧了中州的城池,但你没有资格羞辱我。
玉旨五楼的典籍乃浩瀚文章,有天下人文,有珠玑演算,有五行八卦,有古今史料,有菜谱膳食,有寻医问道……至于武学秘籍,阵法勾画更是数之不尽。
你盈匈国一群猪狗畜生一般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染指?
那些典籍被你们触碰,都是奇耻大辱。
其余座师也各个气愤填膺,气的脸红脖子粗。
“哼,盈天海,你好厚的脸皮……居然敢对陛下出言不逊,你连敬畏泱泱大国都不懂,还敢妄言继承玉旨五楼?”
又有个座师噼头盖脸骂道。
忠君爱国。
爱国之前,首先要忠君。
你对中州国君直呼其名,你就已经是不忠不义之人,是个鼠辈。
“闭嘴,一群酸儒,朕不屑杀你们!”
盈天海被骂,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肚子里墨水少,但又羡慕中州底蕴深厚,在中州的文道底蕴前无比自卑。
所以盈天海内心矛盾,性格也极其古怪。
他恨读书人,但他又惧怕读书人。
他不想杀读书人,偏偏读书人又敢骂他。
更可恶的是,这群读书人还不怕死。
他们不怕死便罢了,你只要杀了他们,还不知道会被记载成什么暴君。
头疼。
“废话不必多说……古摘宇,我想和你赌一场!”
盈天海大袖一甩,数不清的气浪横冲直撞,刚才辱骂他的座师们立刻闭了嘴,一个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古摘宇眯着眼,但他没有出手。
姜无止上前,在几个座师身前拍打了一下,他们立刻喷出鲜血,重新有了说话能力。
随后,姜无止沉着脸摆了摆手,制止了座师们开口。
没必要激怒这个人,他碍于盈匈国皇帝的名声,或许会对读书人手下留情。
但他不杀人,并不代表不会折磨人。
在场只有古摘宇能够在盈天海出手前,就化解他的杀招。
可惜,古摘宇有伤在身,不可能随随便便出手。
姜无世和江武泰勉强可以破解杀招,但后遗症和内伤在所难免。
口舌之利,毫无意义。
“赌什么!”
“怎么赌!”
古摘宇问。
“盈匈国出五个人,你们玉旨学宫出五个人……对战者皆是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
“如果你们中州胜,那我给你玉旨学宫十天时间。”
“不管我盈匈国大军杀到哪里,十天内都不会进攻玉旨学宫,这段时间,你可以等待南门军杀回来,等待我盈匈国联军被杀回去的奇迹。”
“如果十日内盈匈国还没有败,你也有时间摧毁玉旨五楼。”
盈天海道。
“输了呢?”
古摘宇又问了一句。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盈天海的目标就是玉旨五楼。
他的赌注,必然是玉旨五楼。
“岁数大了,真的会话多吗?”
“古摘宇前辈你何必明知故问!”
“一共战五场,我盈匈国赢一场,就搬空一座楼。”
“还是当年的规矩,一楼一战!”
盈天海话音落下,又看了眼江武泰。
江武泰摇了摇头。
这个盈天海,还真够记仇的。
当年他游历玉旨学宫,吵着想去玉旨五楼看看,但学宫有规矩,五楼不对学宫外弟子开放。
最终,盈天海恼羞成怒,非要挑战学宫天才。
他当年的赌约,就是赢一场,去一座楼。
至于他输了,会给玉旨学宫送来大量金银财宝。
结果,盈天海五战五败。
他非但没有踏足玉旨五楼,还给盈匈国欠下不少债务。
那时候,盈匈国还没有开采出那几座矿,也没有发掘出上古古墓,还是一个以抢掠为主的强盗国家。
盈天海的这场冲动,简直让盈匈国雪上加霜。
好在盈天海也算信守承诺,在之后的三年内,逐渐还清了当年欠下的赌约债务。
想到这里,江武泰又想起个事情。
他偶然一次听人闲聊,好像盈匈国内部发生叛乱,原因是太子殿下好端端增加赋税,逼得平民走投无路,盈匈国的那场内乱死了几万人。
算算时间,盈匈国内乱的那段时间,盈天海还是太子爷。
他增加赋税,该不会是为了还玉旨学宫的债吧。
“怎么……你们中州自己的规矩,现在不认了?”
盈天海似笑非笑道。
他的这种笑,仿佛实在嘲讽中州。
确实。
盈天海就是在嘲讽。
当年威名赫赫的中州,因为输不起,居然断了外国武者挑战的路,直接不玩了。
简直是贻笑大方。
有个座师欲言又止,但这一次不是姜无止阻拦,而是他话到嘴边,丢人到不知道如何开口回击。
丢人现眼啊。
当初圣上下达避战旨意,就让玉旨学宫上上下下都难以接受。
胜败乃兵家常事,边军都可以丢失城池,为什么玉旨学宫就不允许战败?
今日战败,明日再赢回来便是,为什么要避战。
事实上,玉旨学宫迎接天下英才来比斗,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
首先,挑战并不是没有门槛。
想要来挑战,必须得拿出彩头,这些彩头可以是武学秘籍,可以是丹书阵法,但金银不行,学宫不缺。
因为这个规矩,玉旨学宫还收纳了大量国外典籍。
即便是输了,中州的损失也算不上大。
无非是承认败了罢了。
骄兵必败,有时候弟子们也确实需要一些挫折。
特别是上院弟子,他们是皇亲国戚,从小锦衣玉食,周围都是拍马谄媚之辈,他们被阿谀奉承蒙蔽眼睛,根本不知道失败的滋味。
偶尔战败,并不是坏事。
……
座师们看向古摘宇。
他们内心由于忐忑。
问本心,没有一个座师想避战。
但这一次的比斗,和之前截然不同。
以前,是诸国下彩头,求着中州来战。
而今日,是盈匈国居高临下,以一种赦免囚徒的姿态,给学宫一个苟活十天的机会。
一旦战败,玉旨五楼就没了。
但如果能赢,这一战必须得战。
先不提那些荣耀自尊等等虚头巴脑的东西,仅仅是十天缓冲,就让人心动。
时间!
玉旨学宫最需要的,恰恰就是时间。
南门军其实并不惧怕盈匈国大军,他们之所以被调走,是太相信中江军。
一旦大军折返回来,盈匈国必然撤军。
众目睽睽下,古摘宇缓缓摇了摇头:“不同意!”
闻言,古摘宇眯了眯眼。
其他座师有人叹气,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
“盈匈国气势汹汹,肯定是有必胜的把握……这场赌约,真的公平吗?”
“我玉旨学宫的弟子,都要洗钟,所以同样年岁的情况下,品阶必然不如你们……”
江武泰冷笑。
洗钟,并不能直接让武者变强大。
洗钟,是洗一个未来,洗一个康庄大道,是为了未来的六品,甚至七品提前打根基。
盈匈国的年轻人根本没有洗钟一说,如果再加上一些拔苗助长的手段,他们虽然小小年纪,五品都不是没有可能。
再看玉旨学宫,目前只有一个皇子是五品。
由于洗钟耽误了时间,皇子这个五品,也刚突破不久,战力还是个迷。
听到江武泰这么一说,刚才还想开口的座师们,便点了点头,纷纷闭了嘴。
是啊。
如果是年轻武者上场,那肯定是中州武者吃亏。
这个盈天海,表面看似粗犷豪迈,内心实则是个老狐狸,差点就上当了。
“呵呵呵……我就知道你们不敢赌。”
“这样……我可以给你们两次机会。”
“我盈匈国的年轻人先和你们战一轮,如果我们赢了,你们可以再出五人,和刚才我盈匈国的赢家再战一场……只要你们能赢,还算盈匈国输。”
“二对一,车轮战,你们中州泱泱大国,不会是一群懦夫,连这么一点勇气都没有吧?”
盈天海思考了一下,又许下一个新的规矩。
同时,他不断摇头,眼睛里全是失望:“我如论如何也想不到,浩瀚中州,人杰地灵,号称天下最高学府的地方,居然连以多欺少都不敢。”
“沦落至此,真让人唏嘘。”
……
大殿又一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座师们看着古摘宇,眼里的战火越来越旺。
中州出两个人。
盈匈国只出一人。
对方以一敌二,这种情况下……中州必胜。
再避战下去,就真正成了懦夫了啊。
一旦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以后玉旨学宫还能不能抬起头。
……
“玉旨学宫院卿江武泰……接旨!”
就连众人纠结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个太监匆匆赶来。
太监武道修为不错,轻功更是了得。
他一把推开大殿,也不等众人说话,确认了江武泰本人在之后,就急匆匆开始宣读圣旨。
并不是太监毛躁,中江七城失守,他还有很多旨意要传出去,根本没时间浪费。
全场寂静。
太监的尖嗓子开始回荡:
“盈匈国使团已经在前往玉旨学宫的路上,圣上有令,不可得罪,要不惜一切代价拖延时间。”
“南门军正在折返途中,想尽一切办法拖延盈匈国……”
太监合上圣旨。
他抬头一看,见众人表情古怪。
“院卿大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太监认识江武泰,一时间不懂江武泰为什么满脸复杂。
甚至,还有些尴尬。
你接圣旨,尴尬什么。
……
“回去告诉姜无世,盈匈国三日内必然会踏平钟卢城,大军直抵皇都……”
有个满脸胡须的人走过来,站在太监面前,居高临下道。
“大胆!敢直呼圣上名讳,你是何人?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