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过来!”
野人缓缓靠近,勘探队众人却是紧张到了极点,护卫队长深悔为什么不带几面盾牌来--这种地形环境下,盾牌比什么武器都好使。
好在这野人大约也知道对方的顾虑,边靠近便手中的物件放在地上,高举双手,一面高叫着一面满满靠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崔云红看到了对方的隆起的胸膛--原来是个女人……
“是个达雅克人!”充当向导的本地华人突然发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猎头……”
“注意警戒!”护卫队长又一次提醒道。
向导说得没错,从她身上的草裙,着用羽毛和石子构成的奇怪配饰,还有耳垂上巨大沉重的耳环,都显示来人是一名婆罗洲达雅克人。
达雅克人是婆罗洲的土着居民,据说达雅克人原来主要是居住在沿海一带及婆罗洲最长河流卡普阿斯河(Sungai Kapuas)沿岸,后来因外来移民纷纷迁入婆罗洲,达雅克人才渐渐搬到内陆居住,主要居住在各河流的上游,所以有了 Dayak的称呼,即“上游的人”之意。
达雅克人人口众多,历史上是婆罗洲的主体民族之一,内部有七大族群,就其相貌、语言、文化和宗教各方面来说,他们和台湾的高山族人非常近似。很可能是出于同源、而他们也有同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习俗:“猎头”。故而沿海居民都对他们心存忌惮。
女人张开双臂,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来到近旁双膝跪下。这是表示自己没有任何的敌意。崔云红估计她就是这孩子的母亲,
崔云红观察周围并没有其他可疑的活动的迹象,对方的眼神也没有透露出攻击的意味,只有满脸的忧愁和惊慌。
“把她带过来。”崔云红命令道,又转头问向导,“你说说他们的话吗?”
“回禀首长,小的倒是能说一二,但是他们有十几种话,小的不是全部都会……”
“那就凑合一下吧。”
安娜却紧紧地拉住了崔永芳的胳膊,抱怨道:“为什么要让这个吃人的女野人过来?把她赶走就是了!”
崔永芳安慰道:“她不吃人,猎头又不等于会吃人。我看过书,猎头是一种巫术……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迷信。”
“巫术?!”这下安娜更是胆颤心惊了,“好吧,就算是迷信。可是,无缘无故的冲出来把人的头砍掉,这也太野蛮了!”
崔云红听了心道:你这真是乌鸦说猪黑,你爹和你爹的同胞尽干这事!
警卫很快把女人带到近前,幸好,她属于向导会说的那种语言的族群。经过一番滴滴咕咕,比比划划的交流之后,向导告诉崔云红,这女人是带着孩子来采药的。因为孩子的脚受了伤,一直高烧不退。听说这里有某种可以退烧的草药,她才带着孩子到这里来寻找的。
草药没找到,却遇到了勘探队。
“……她就恳求我们把孩子还给她。”向导说。
“把孩子还给她吧。”崔云红觉得这当妈妈的很是可怜,也非常勇敢,起了莫大的同情心,“不过孩子还给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崔永芳开口道:“要不我们帮他治疗一下吧。总是一条生命。”
“也好。”崔云红心想不管怎么说对方并无敌意,而且这一带应该是他们的活动区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应该提升下好感度。
当即通过翻译向女人说自己这边有药物可以帮她孩子治疗,但是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问她愿意不愿意。
“她说愿意,只要能治好她的孩子,她愿意跟着老爷们走。只求把孩子送回部落去。”
“那倒不需要。”崔云红摆摆手。当即叫人拿医药箱过来。
虽然没有带卫生员,但是崔云红在旧时空就是取得过相关急救执照的人。原因无它,经常作田野调查野外勘探的人,不得不做好完全的准备。
大略观察了一下,孩子的高烧其实就是伤口感染造成的。只要清理好伤口,再做抗生素治疗就能治好。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败血症。
败血症并无明显的临床症状,大多和感染有类似的症状。不经血检是很难检查出来的。不过他探查伤口发现伤口只是普通外伤化脓,伤口的深度和面积都不算大,不至于会引发败血症。
当下用消毒水将已经溃烂的伤口清洗干净,用手术刀去除腐坏组织,彻底的进行清创。随后再敷上磺胺粉末,用纱布给他包扎。
“首长,这里的环境潮湿,其实还是做敞开伤口比较好……”崔永芳建议道。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里的卫生环境堪忧。敞开伤口恐怕会造成二次感染。”崔云红忧虑道,“而且以他的伤情来看,恐怕需要三四次换药才能愈合。”
“不如我们把这母子带回营地去治疗……”
“你是好心,人家当作歹意。”崔云红很清楚,达雅克人退入内陆不是为了“躲清静”,其实是被一波又一波的外来者的屠刀给赶进去的。这种环境下双方根本谈不上互信。
“你且告诉她,孩子我们帮她治了,只是还需要换药。她若是信得过我们,以后每六七天到我们的营地来一趟。我们帮他换药。她若是信不过,不来也罢。生死随命。”
向导把崔云红的话转告给女人,女人见将孩子还给她,已是大喜过望,又听了向导的话,脸上的表情忧喜交加。滴滴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生命。好一会向导才转头过来说:“她说万分感激老爷们的救治,说一定会来换药的,还说孩子若是好了,她会带贵重的东西来当面感谢。还问老爷们的营地是不是就是河口那个有木架子的村寨。”
“既然如此,你就告诉她我们就在那里,让她带着孩子过来就是。你再告诉她,他们村寨里若是有什么货品要交易的,也可以带到村寨来。给钱或者易物都可以。”
女人听了翻译的话,连连点头。正要离去。崔云红又叫住了她,对翻译道:“你再告诉她,叫她给族人们传话,这一带不许猎头,如果有人被猎头了,我们一定会报复。”
女人背着孩子,很快消失在了森林中,经过这一场风波,众人也没有再勘探的兴趣了。安娜更是急着要“回去”。
一行人回到营地,崔云红简要的向吴廷伟等人报告了勘探队发现女野人的过程,同时也提出了要加强营地防御的建议,特别是以后外出勘探的活动的话防御配置恐怕要提升一个档次。这里有达雅克部落在活动,那么勘探小队在雨林里的面临的安全形势和所需要的装备就重新评估。在茂密的雨林里,原始部落粗糙的弓箭毒镖比海兵队精良的霍尔步枪能发挥更大的杀伤。
过了大约一周时间,有哨兵来报告:有个“女野人”来到营地门前。
“哦,她倒是来了。”崔云红暗暗惊讶,他原本以为这女人十之八九是不会来得--毕竟孤身带着孩子来到一群陌生人中间。在这个法律和道德的存在感都很弱小的时空里,一对母子就是一笔钱财,许多人都会起歹念。
“她一来就把这里不少人吓坏了,猎头族果然是声名在外。”黄路说,
崔云红深知猎头族的名声虽然让人感到恐怖,但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伙穿着奇装异服拿着棍子的人更加可怕。
如果不是那次偶遇,如果不是自己的治疗起了效,她是绝不会带着孩子找上门来的。即使如此为了救自己孩子才不顾安危前来求助勘探队,这也是莫大的勇气了。
“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崔云红感慨道。
“你就不要感慨了,还是先帮孩子治病吧。”黄路却有些不以为然,“伟大固然伟大,不过老崔啊,万一这孩子在河边治疗,回去之后不见效,死了呢?你说过也有这样的可能的。”
“对,的确有这可能。”
“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就罢了。万一他妈妈和族人认为是你的治疗才把孩子给‘治’死了呢?你可别当我是危言耸听。旧时空医闹砍杀大夫的事情,很多就是这种认知造成的……对方一怒之下整个村寨与我们为敌,到时候怕是很难收拾。”
崔云红抓了下头皮:“你说得有理。不过我没想这么多。毕竟是个孩子,人命关天,总得出手救一救。”
女人和孩子被带到医务室,崔云红过去检查了一番,体温已经下降了不少,伤口也有所好转,原本昏迷不醒的孩子这会是醒着的,瞪着一双好奇又惶恐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但是伤口的恢复程度并不如预想的那么好,除了环境不够卫生之外,这孩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应该和摄入蛋白质不足有关。崔云红重新做了清创上药处理,通过翻译告诉女人:孩子需要休养。
“他最好是能留在营地里休养一个阶段,有利于他的恢复。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把孩子带回去。过几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