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一，大家都得拜年来，你们啊，先在家盯着，我这又老又聋的，就不出来说话了。霞妹那一会儿让姿儿过去看看，有什么事再给你说吧。”鲁氏对儿媳妇张秀说。
“好的，娘。”张秀应着:“你们几个起的晚，咱们这饭也吃得晚，就怕没空去看霞妹了，我这几天抽空再去看他们。”
鲁氏一般在维基县二儿子那过年，今年是感觉孩子们都大了，她在那边也没什么事，还有，大孙女上了师范，总感觉见面少，这不容易放年假了，鲁氏就愿意听孙女给她讲个这个，讲个那个，跟谁在一起也没有跟孙女在一起舒坦，所以今年她自己决定不去维基县了。
二儿子过来接她:“娘，走吧，我那烧着暖气呢，比咱们家里舒服。”
“今年不去了，这姿儿啊也不老在我身边，现在放假了，我就在家吧，再说，我又晕车。”鲁氏说。
鲁氏虽然年纪大，心却跟个孩子似的，方姿依、方丽依、方文依三个孙女陪着她，每个孙女讲讲学校或工作地方的事，鲁氏听的聚精会神的，还跟着一块乐。
方楠依和方军有时候都想过来跟她们一起睡觉，张秀就说:“那边床就能睡四个人，咱们这的大炕睡着多舒服！”
听着姐姐们和奶奶那边咯咯唧唧的笑，方楠依和方军就在屋里待不住，每次都是方四儿过来说:“早点睡吧。”或者说:“别说话了，姿儿，你看会书吧！”才能平息了这边的笑声，安慰那边的两个孩子睡觉。
“哪有你娘这样的，跟孩子们一起胡闹，这维基烧着暖气也不去？”张秀跟方四儿半责怪半感叹说。
“老了，由着她去吧！”方四儿就说。
张秀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她也知道自己的大闺女、二闺女愿意跟奶奶一起，尤其是方姿依小时候天天粘着奶奶像个膏药似的，现在奶奶老了，她大了，奶奶又像个膏药似的粘着她。鲁氏别说不去维基县，就是家里方国泉那，是鲁氏嫁过来一直住着的老房子，她也不去了，就在这凑热闹。张秀也想着，过年人多热闹，总比没人冷冷清清强多了。
不过，鲁氏一来，大年初一这村里拜年的也就来了，因为给村里老人拜年是个规矩。且年轻人早早的就起来东家串串，西家串串，早拜完年早没事，就可以玩去了。
关键是方姿依姐妹和鲁氏在被窝里钻着不起，大冬天的早上，谁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这下就给方四儿和张秀添了麻烦:如果鲁氏早早起床往大厅里一坐，给前来拜年的后生们说句话也就没事了，好多拜年的也就是走形式。
拜年的一来就说:“今年大娘没去维基县吧，我们给她老人家拜年来了，祝她老人家长命百岁。”
方四儿和张秀就得赶紧出来:“来来来，快到屋里来。”结果人们进了屋，看不见鲁氏的踪影，就问:“我大娘没在这吗？在我三哥那吗？”
“在这呢，都说啊，这人老了觉少，你说我娘这倒是觉多了，再说她眼又花，耳又聋的，也不认识个人。一会儿啊，你大娘起来了，我告诉她，你们来过了。”方四儿只好又解释又赔礼的把人一波波的打发走。
“哎呀，这拜年的都来了？”鲁氏在被窝里就说话。
方姿依姐妹就在被窝里把右手的食指放在嘴上，做个别说话的动作。可鲁氏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方姿依直接爬起来到奶奶耳边说:“别出声，奶奶。别让人进来了。”
“哦，哦，可不是吗，咱们都还没起床呢！”
孙女们都泯着嘴笑奶奶。
“奶奶，你再睡会吧，外面有我爹娘呢！”方丽依说。
“我早醒了。”鲁氏说:“你们睡吧。”
“奶奶，你刚才还在睡呢。”三个孙女异口同声说。
“我半夜不知道醒多少次呢。听着你们都睡着呼呼的，我就使劲闭眼接着睡。”鲁氏说。
“奶奶，你睡觉才呼呼的呢？”方文依说:“你都用嘴呼。”
因为鲁氏没牙，这嘴睡觉时，上下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也闭不上，气体从鼻子里呼入，从嘴唇中间均匀的呼出，同时伴有“噗噗”的声音。
“我这不是老了，没牙闹得吗？”鲁氏说。
然后四个人都嘻嘻的笑着，因为外面有人，又不敢笑出太大声。
即使这样刻意被压低的笑声，方楠依和方军还是听见了:“娘，娘，我们要是去那屋睡。”
趁把一波人送走的时间，张秀忙着把方楠依和方军从这屋抱到那屋，然后对方姿依说:“姿儿、丽儿，你们起床吧，起来给弟弟穿衣服。”
“都起吧。”鲁氏说:“这大初一的，咱们也不能老不动啊！”
然后大家才陆陆续续的起床，开始吃年夜饭。
“别的地方啊，大年三十开始到初五，晚上都得亮着灯。”鲁氏边吃边说。
“啊！奶奶，您怎么知道的？咱们这边怎么没有这规矩啊？”方姿依就问奶奶。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尤其是东北那边，过年的时候整个晚上都亮着灯，家里所有的灯都要打开。你说说这五六天得浪费多少电啊。”鲁氏说。
“娘啊，这大过年的，您就别说节省的事了。快吃吧，吃饭慢，还话多。”方四儿说到。
“这过年才没事呢，慢慢吃吧。”张秀倒是不急。
“是啊，爹，我奶奶细嚼慢咽对身体好。”方丽依俏皮的说。
“我再给你们说啊，这过年啊，各地的风俗都不一样，咱们这啊，就算是最简单的了。”鲁氏兴致勃勃的说:“东北啊，还不让吃酸菜，不让动针线，不让……”
“奶奶，没想到啊，您知道的还真多。”方姿依说。
“那咱们这有什么规矩啊？”方文依问。
“咱们这没什么规矩，就是正月里不让剃头。”张秀说。
“也不能动针线。”方丽依接着说。
“在好多别的地方啊，还有庙会，可热闹了。”方四儿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什么是庙会啊，爹，我想去看。”方军说。
“我也想去。”方楠依也跟着说。
“先吃饭，别让饭凉了，有空啊，我都带你们去一天。有道
村就有庙会，等你娘串亲戚时，咱们顺便看看庙会。”方四儿说。
“我只知道有道村过会有马戏团，怎么过年还有庙会啊？娘，你怎么也没说过啊？”方姿依问。
“我又不年年去，再说，大冬天的这么冷，有什么看的。”张秀说。
“那今年咱们都去看吧，爹，你套着驴车，拉着我们去。”方丽依说。
“我不去，少立的没站的，在家多好，再说，庙会啊，除了看人，没别的。”鲁氏说:“要去啊，你们就去吧，我在家看门。年龄越大，对什么也没兴趣了。”
方姿依说:“奶奶是不想看，那我就在家陪着奶奶，你们都去看。”
“都不用陪我，我去你小叔那吃饭去。”鲁氏说:“你们初四去吧？我晚上回来。”
“好吧，初四咱们赶庙会去。给你们一人买个糖人，再看看踩高跷。”张秀说。
“明天就去吧。我可想看去了。”方军说。
“明天不是有道村庙会，去了也没用。”张秀说:“咱们初四就去，明天啊，回姥姥家。”
“那明天我也回去，看看我两个嫂子去。”鲁氏说。
“好的，明天也得赶着车去。”
“我明天早早就起，走着去，姿儿陪着我就行。”鲁氏说。
“好，我把奶奶送到老妗子家，我再去姥姥家。”方姿依高兴的说。
第二天一大早，方姿依就陪着鲁氏往西寨村走，边走边说:“奶奶，你怎么跟我娘一个村的啊？”
“赶巧了呗！”鲁氏说。
方姿依把奶奶送到西寨村后老妗子家，鲁氏直接往炕上躺:“哎呀，累的不行。”
“那奶奶，老妗子，我去姥姥家了。”方姿依给长辈们打好招呼准备走。
“你是姿儿，都长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老妗子拉住方姿依的手:“闺女，在这吃了早饭再走。”
“不了，我去姥姥家吃吧，好久没见我姥爷了。”方姿依笑着说完就准备往外走:“奶奶，我吃了午饭来叫你。”
“好的，走吧。”
“妹子，你真是个有福的啊，这孙男娣女的一大堆，都还知道疼奶奶。”鲁氏的嫂子看着方姿依出去后对鲁氏说:“你这孙女还长得真好看，像张秀，张秀就是咱们村里的一朵花，到你们家又生了一朵朵的花。”
“姿儿比她娘好看多了。”鲁氏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说。
“你是光看着自己家人好看。”嫂子笑着给鲁氏说。
“反正啊，我就看着姿儿好看。”鲁氏说完，和嫂子一起都笑了。
方姿依给姥爷说:“姥爷，初四咱们去有道村看庙会吧，我奶奶不去，您去吧，我们陪着您看。”
“你奶奶为什么不去啊？”张老爷子问。
“我奶奶一走路就累，坐车还晕。”方姿依没说奶奶是因为老了没兴趣。
“那我去看看？”张老爷子也喜欢方家的这几个孩子，因为方家的孩子知道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