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命天注定，和好不好听有什么关系。他要是命大，跟我这句话没有任何关系，他要是命短，被淹，跟我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关系。”舅舅还是一张臭嘴。

“别搭理他了。”随儿说。

“不搭理我也行，咱们现在开始啊，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舅舅听到随儿说话，知道心里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想着给的假地址，趁机溜掉是上策。

“舅舅，您这是什么意思？这都马上到了，您扔下我们不管了？”张洪季说。

“没事，咱们有地址，长着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话的，咱们自己问。”随儿说。

听随儿这么一说，张洪季舅舅心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得意，说:“那就这么定了，咱们下船后啊，各走各的。”

下船后。舅舅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张洪季和随儿抱着孩子。看着舅舅越来越远的背影，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张洪季带着老婆孩子在这完全陌生的码头，心里没着没落的。

随儿的心里反倒安宁得多，一是她出生和生长在南方，二是想着终于摆脱了一条老狐狸的纠缠。

下来的半天，让他们按地址找到了十厘敖街158号，却是一片贫民区，连楼房都没有，更别提几单元几楼了。

随儿想:难道是舅舅骗我们？还是父母给错了地址？她又想:给错地址的概率太小了，如果父母认女心切，怎么会给错地址？他们应该万分重视才对。再说，给的地址只是一个纸条，也未免太过简单了，当时因为激动，也没有细想。所以结果只能是一个:张洪季舅舅是在使诈。

随儿随即给张洪季说:“咱们走吧，找你舅舅去，我要问个清楚。如果他是在骗我们，我活着死了都饶不了他。”

“先别生气，咱们再问问。”张洪季说。

随儿说:“去哪问啊，怎么问？纸条上写的清清楚楚的地址，就是咱们现在看到的地方。怎么找我的父母？怎么可能找到我的父母？我真是晕了，也没问父母的名字。”说着抱着孩子就哭了起来。

8月底，南方热的够呛，两口子抱着孩子在大街上询问，一把汗一把汗的擦着别说，关键是还得照顾孩子。

两个人看到贫民窟后心劲完全没有了，本来疲惫不堪的身体全靠心劲撑着呢，现在心劲一泄，就精疲力尽了。

“上哪找舅舅去？我这也不知道啊。”张洪季也和随儿一样，成了无头苍蝇。

“别找他了，在这不可能找到他了，他就是骗咱们过来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去这帐啊，我给他好好算。”随儿现在对张洪季舅舅的骗局已确信无疑。

“那，找找你养父母呢？咱们住一宿再走。”张洪季说。

这句话一下子戳了随儿敏感的神经，她不想也不能让丈夫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被养父母抵债送给张洪季舅舅的。

“太——太远了——咱们还抱着大勇走吧，过去更折腾孩子。”随儿说:“这样吧，你先过去问问船什么时候有返回去的，大勇也喜欢坐船，咱们到旅店再好好歇歇吧，怎么也得回去不是？”

“我意思是大老远的来了，不看看你养父母？”张洪季完全一番好意。

“不看了，为了孩子，不想再折腾了，本来这次来，他们也不知道。等孩子大了再说吧。”随儿说的有气无力，一是真的累了，二是故意用这样的口气，好让张洪季赶快做回去的决定。

“那行吧，我买点东西，你先吃了，我去码头看看。”张洪季起身去找卖吃的地方去:“你在这别动，我买了回来。”

“不，咱们一块往码头走吧，上了船再吃，我还能走。”随儿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待着了，养父母家不想去也不愿去，亲生父母是否在找她也是个谜了，即使真的有亲生父母在，他也确信舅舅这次是在骗她，用她女人的直觉就能感觉到。

她就想着回去别让他见到张洪季舅舅，只要见到他，就必须得问个底:到底她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在找她？另外也得让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好吧，我抱着孩子。”张洪季接过孩子，两人往车站走，坐车赶往码头。

“还让方四儿哥和张秀嫂子给作证，抱着孩子来认亲，结果又这样，回去怎么给秀儿嫂子说呀！”随儿边走边说。

张秀和方四儿也开始忙方姿依上师范的事了，把家里的牛卖了，不容易攒的两年的余粮粜了，又从方明泉那借了3000元。

方明泉告诉方四儿:“哥，我在刘南村村的钱，给了我8000元的利息。姿儿上学，不够的话就说。”

这件事深深的触动了方四儿: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这么大？为了孩子上学的7000元学费，他需要粜粮食、卖牲口，还得借钱。可二弟一笔钱的利息就8000元，让作为哥哥的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窝囊废，大姐方清泉嘴里的:没才料的人。

可方明泉却说:“姿儿啊，这3000块钱，你爹有钱就还，没钱我就不要了。就盼着啊，你将来不管到哪？回家来看你爹娘时，也记得看看二叔。”

“我会的，二叔。”方姿依说。

“还是亲生的好啊。”方明泉低声感叹说，不过方姿依还是听到了，小时候，可能对这句话没感觉，可现在她十几岁了，多少能体会到二叔的感觉。她在内心对自己说:“我一定会记得二叔，等你们老了，我会看你的。”

报名这天是周六，张秀陪着方姿依在平光县师范学校报名排队，快轮到她们时，方姿依听办手续的老师和她前面的一个同学说:“你是委培生第一名。” 方姿依本能的看了一眼前面的同学:个头不高，比自己矮半头，圆脸蛋，气头发，不是很好看，但很活泼。

办完手续后，有一个老师带着他们去宿舍放被子，过道的两边都是宿舍，一间挨一间。老师带着她们在差不多楼道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说“方姿依在这间。”

然后推开了宿舍门，这是一间朝南的宿舍，一共8张床，上下铺。东西两面墙边都靠着两组床，正对着宿舍门是一个过道，过道尽头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进门后，方姿依开始找自己的床。，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贴在一张上铺上，靠门的位置，她说:

“娘，我的位置在这，把被褥放上吧。”

“哦，上铺啊，下铺多方便，老师能调一下吗？”张秀问带他们进来的老师。

“这个的话，我得问问。”老师微笑着很有礼貌。

“我就喜欢上铺，下铺多憋屈啊。娘，给我放上吧。”方姿依说。

“睡上咱们可就换不了了，现在下面还没人，你好好想想。”张秀还在犹豫闺女是不是对着老师故意这么说的。

“我真的喜欢上铺，娘。”方姿依说。

老师一直在边上微笑着等着她们。

放好后，老师说:“我再带你们看看教室和食堂，下周一就正式入校了，先认识一下地方。”

“麻烦您了，老师。”张秀说。

“应该的。”老师有礼貌的让他们先出去后，关上门，然后又迅速的走到前面，给她们介绍学校的各个场所。

周日下午，方姿依来到了学校，按昨天老师的介绍，她把爹娘新给她买的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学校食堂的一侧，她骑了三年没有车闸、没有前后车轱辘挡板，下雨时溅后背正中间一道泥的自行车退出了方四儿家的历史舞台。

方四儿说:“这车扔在大街上，除了捡废品的要之外，已经没人看它一眼了。文依上初中，骑家里的自行车，虽然不新，但是起码零件是全的，上乡中不比上县中，一周回来一次，文依要天天回来，骑个好点的车吧。”

“给姿儿买个新车，别到了师范啊，让人看不起。”张秀说。

“是，我明天买个去。”方四今天上午从县城买了一辆26的粉色自行车，方姿依下午就骑着来了学校。

到了宿舍，同学们自然就开始互相认识，方姿依一眼就认出了昨天报名的“委培生第一名”，就问她:“你中考多少分？”

“612，你呢？”

“609，你体育多少分？”

“60啊，满分，你不是吗？”委培生第一名问方姿依。

“我体育不是满分，如果体育满分，我就是委培生第一名了。”然后笑了。

“你是平光县的吗？”

“是啊。”

“那考体育时，开始严，后来都是60分了。”

“是啊，可不知道怎么排的，我是我们学校第一个考体育的。”方姿依说着就有点难过。

“都过去了，不提它了。你叫什么名字？”委培生第一名看出了方姿依的不悦，立马转移了话题。

“方姿依，你呢？”

“左燕平。”

“你们都考了这么多分，还是委培生？”左燕平的上铺田颖颖正在上面铺床，听到她俩的对话说:“我570分，公费。”

“啊，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咱们六个县的录取分数不一祥吗？”方姿依问左燕平。

“我也不知道啊？晚上问问她们都是哪个县的，都考了多少分。”左燕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