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全国,一个在一所学校都进不了快班的学生,怎么可能在中考中取得好的成绩,即使有特长,文化课分数低些,家里再不愿意或者出不起学费,所以说苏艳红中考后的命运已经注定。
方姿依的中考临近,方丽依在牛庄村的手工包糖也进入了被历史淘汰的阶段,熬糖的各家各户都渐渐的买了机器,买包糖机器的投入基本上是一次性的,且可以不分昼夜的工作,只要一个人看着机器操作就可以,方丽依和刘芬商量着去平光市找活干。
方四儿打听到西寨村有出嫁的闺女和她男人一起在平光市开包子铺,最近在招小工,方四儿到家问张秀:“你们村谁家闺女嫁到平光市了?还在平光市开了包子铺,听说最近在招小工,你赶明回家问问,看看能不能联系上,让丽儿和刘芬一起去吧,我看这糖啊,也包不了几天了。两个孩子一起去平光市,也好做个伴。”
“这我还真不知道呢?我明天回去问问。”张秀说。
“娘,下课了。”方军就在家门口一家私人幼儿园上学前班,都7岁的他下课了就回来往张秀怀里钻。
方四儿看着咯咯乐:“就这样的,怕是也学习好不了。这闺女啊,能走多远走多远,这儿子啊,我得留在身边。”
“行了,军儿,快上课去吧,我听着老师打铃了。”张秀催着儿子往学校走了。
“姿儿该中考了,趁着现在地里不太忙,大姐说让娘去京北做个白内障手术去,我带着文依去吧,明天把丽儿的事定定,下午收拾收拾,我带着文儿和娘去京北。”方四儿说。
“行啊,就怕四丫头也要跟着。”张秀说。
“她还有点小,走哪都得抱着,我怕出去事多,没法抱,孩子再受了委屈。丽儿的活就是说好了,也让她一周后再去,在家先呆就几天,牛庄有糖包就去包几天,没糖包就在家先帮你两天忙。姿儿最近学习紧,能不回来就别让她回来了,还是在学校能学习,回来家就学不了了。”方四儿说。
第二天,张秀回了西寨村娘家,问:“咱们村谁家闺女嫁到平光市了,婆家还开着包子铺?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说的是傻老三家的妹妹吧,她可不是嫁到平光市的,她嫁得就是咱们村的王家,她男人是王家的老大,叫王青,一直在平光市干杂活,就这两年学了个包包子的手艺,自己开了包子店,没想到生意还不错,把傻老三的妹妹啊也带过去了,是听说这两天找小工呢。”张秀弟弟张槐说。
“那你帮我问问,让丽儿和刘芬去行吗?两个孩子老在一起了,看人家要不要俩人。”张秀说。
“行嘞,我这就去。”张槐走了一会儿不见回来,张秀估摸着文儿、楠儿、军儿都该放学回来吃饭了,就给父亲说:“爹啊,我先回去吧,这三孩子该放学了,我怕四儿再在地里没回来,您这在哪吃饭啊?”
“你走吧,我一会儿到槐那吃饭去,这几天轮到他家了,再说,你二弟跟他媳妇一起回娘家了。”张老爷子说。
张老爷子是少见的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老了,从不多说话,儿子闺女家的事从不过问,有一次方姿依问他:“姥爷,你不问你不闷得慌吗?”
“不闷得慌,知道了我又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就不问,省的人家烦。”老爷子说。
而方姿依的奶奶鲁氏却刚刚相反,什么事都要打听,方姿依上初中后,鲁氏轮流在三个儿子家住着,二儿子在维基县,冬天自己家烧暖气,鲁氏就过去过冬,基本上住上3-4个月,其余的时间在大儿子和三儿子家按月轮流住,到大儿子家后,方姿依周末跟着奶奶住东屋,到三儿子家后,鲁氏还住自己一直住着的正房。
“我奶奶可不一样,我娘我婶都说烦我奶奶问个没完。”方姿依和姥爷说。
“那你周末就多陪你奶奶唠唠,省得她闷得慌。”张老爷子说。
这就是张老爷子最让人佩服的地方,自己知道不给儿女找事,还不笑话别人,且开导别人。
张秀回到家后,方四儿果然还没从地里回来,三个孩子还没到家,她赶紧做饭。做好饭,丈夫孩子都回来了。
正吃饭时,张槐来了:“给问好了,她俩啊可以去,他们家这次计划招五六个小工呢,人家还说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几天什么时候能过去,就提前打个招呼,人家去车站接去。”
“来,槐,坐下吃点饭吧。”方四儿让孩子们给舅舅搬了个板凳。
“不吃了,我回去吃,桂芳一人弄不了三孩子。”张槐说完就走了。
桂芳是张槐的媳妇,生了三个儿子,看着张槐大姐家一个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可喜欢了,所以张秀和弟媳妇的感情也很好。
“那一会儿收拾一下,我明天带着娘去京北。”方四儿没敢说带文依去,怕楠依听见了。
张秀明白方四儿的意思说:“好的。”
“我也去。”文依说:“我还没去过大姑那儿呢。”
“我也没去过。”方楠依也跟着说。
“你该升初中考试了,楠依还小,你们都不能去,等再过两年,爹都带着你们去啊。”方四儿安慰两个闺女。
“四儿,你家河南地是种了点春棉花吧,草高了,该去拔了。”一个路过的邻居,看到方四儿一家在大门洞吃饭,随口说了一句。
“好嘞,今天下午就去。”方四儿答应着,邻居已经骑车走远了。
“我去哪块地啊,都是有人捎信该去哪块,我就去哪块。”方四儿还幽默的说。
可不,张秀这几年虽说偶尔能帮着一块下会地,可不到饭点就得提前回来做饭,否则孩子们该放学了。这地里活,还是方四儿一个人的,春秋野草长得疯的时候,他根本忙不过来,邻居告诉他哪块地草多了,他就上哪块地拔去。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就是:
“每年春夏的时候,地里草和苗一样茂盛。”
鲁氏今天轮到住方四儿家,过来就找活干,她知道大儿子家活多。可体质就不允许她干,干什么也是干一会儿就头晕了,歇半天才返过劲来,所以,张秀和方四儿就把坐着能干的活给鲁氏干,比如说:摘棉花挑、剥玉米棒、剥玉米籽、烧火等活给她。但这些活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没活干的时候,鲁氏就张罗着要:“给我点活干,不能替你们点吗?”今天也是如此。
“娘啊,今天没什么活干,那您在家做晚饭吧,我把锅给您添好水,坐火上,柴火也给您抱好了,点火的柴火给您放火洞里了,点火就在灶台的右上角,您坐那就能看到。我再把米给您盛到碗里去淘好了。”张秀边说边做:“那我今天就不提前回来做饭了,娘。”
“别淘米了,我知道在哪,我自己盛米来淘,没问题。你们赶紧走吧。早干完早回来。”鲁氏说。
“那好吧。”张秀和方四每人扛着一把锄下河南地了。
鲁氏一双裹过的小脚,身体还发福,靠三寸金莲支撑着整个身体,走起路来颤颤悠悠,方姿依只要和奶奶在一起,永远搀着她的右手,当她的拐杖。可如今方姿依在学校住宿,弟弟妹妹也不在家,鲁氏一人,重新检查了一遍烟台上的火,低头看了看点火的柴火,又掀开锅看了看。
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已让她头有点晕,她在自己去年秋季编的玉米皮草垫上坐下了,缓了会儿,就去大门口站着去了。
“老人家没事了?”
“您老在门口歇会儿啊?”
“四儿他们去地里了?”
门口路过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停的给鲁氏打招呼,鲁氏眼神不好,又看不清是谁,只能“嗯嗯嗯嗯”的答应着。等人家过去后,她就在想:这是谁呀?是不是邻居竹林还是村南头的刘鹏?不对啊?看身形不像,那是谁呀?听着声音蛮熟悉的。
过了会,鲁氏感觉累了,如果换成她的亲家张老爷子就不会累,鲁氏是自己跟前没人能问,自己琢磨跟他打招呼的人是谁,把自己想累了。
她回家到东屋床上躺了会儿,看天色到做饭的时间了,就起身去东屋房角的一个大瓦缸里窰米,她左手拿着一个大饭碗,右手拿着一个窰子,瓦缸的高度到鲁氏的腰部以上,瓦缸还有点粗,里面放了三个布袋子。
鲁氏踮着脚看了一下其中一个袋子,是白面,又打开一个袋子口一看是小米,就窰出来半窰子,倒到右手的碗里,又走到院子里的水缸边上,用水瓢盛了水,淘了米,放到灶台边上,烧起火来,锅开后就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再开后,小火烧起来,慢慢熬着。
“奶奶,我娘呢?”方军回来问。
“下地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会儿一起吃饭,跟姐姐先玩儿会儿。”鲁氏说。
方四儿和张秀从地里回来,洗了洗手和脸后,吆喝孩子们一起坐下来吃饭。
掀开锅,张秀惊讶的说:
“娘,您熬的不是小米,是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