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内。不得不说,黄厉确实是搞内政的一把好手,才到西安不到一年,就让这座古城展现了薄薄的生机,宽敞的青石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行人,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小摊小贩更是占据了整整一条长安街,叫卖声络绎不绝。
在一个卖羊血粉丝的小摊上,横坐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一边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血粉丝,一边将手里的馍撕碎,扔进大碗里,而他们的眼睛,却始终警惕地盯着四周。在他们几人的包围中,还有一桌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毫无顾忌的大笑。
“不见,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遍长安花;君不见,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君不见,慈恩塔下提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君不见,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西安总督黄厉的宝贝儿子黄越,手里捧着一本唐宋诗词,无比臭屁的念道。末了,这货还摇头晃脑,装作对诗词歌赋很懂的样子,大言不惭的品鉴道:“李白的诗,果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味道。”
“濮”吴大世子差点没把一口羊血汤直接喷在他脸上,而此刻已经是吴大世子嫡福晋的云娘,也是毫无淑女形象的大吃大嚼,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道:“黄大哥,你有点品位行不行,这首诗连我都听出来了,是白居易的。宋朝的,懂不。”
“啊。”吴大世子佯装痛苦的大吼一声道:“以后别说你们俩认识我。这是杜甫的《丽人行》好不好?”
“刘兄啊,不管他是谁的吧。不过这首诗总算有那么一点点的味道,也算把我们西安的景致说了个遍。”黄越这货脸皮厚死城墙,被吴大世子指出错误,不仅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羞愧之意,反而径自的对吴大世子抛了个媚眼,揶揄着说道:“刘兄啊。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等过两天,咱俩去曲江池一游如何?”
“好啊。”吴大世子下意识的说道。不过看着眼前云娘杀人的眼光,感受着腰间软肉的疼痛,吴大世子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大义凌然,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去。西安城到处都是黄沙弥漫的,姐们有什么好看的。”
“刘兄此言差矣,西安虽不比苏杭,可是,在曲江池,还是有着无数的佳人和风流文士的。一到夜晚,曲江池也是遍布花船,文人墨客在船上吟诗作赋,饮酒作乐,通宵达旦。而且再过几天就是曲江文会了。这种文会一年举办一次,届时全国的文人墨客都会蜂拥而至,热闹非常。刘兄如果有兴趣的话,到时候我定几艘船,一起去观会如何,”
“你这个铁公鸡会这么好?”云娘将自己的纤手搭在黄越的额头上,确定他没发烧后才这样说道。
“那要看对谁了。刘兄和我情同手足,又帮我搭上了平西王府这条线,挣了那么多钱,小弟再不慷慨点,那也太不是人了吧?”黄越笑着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黄越你可是给我们平西王府立了一次大功啊,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才能抓住那个留守的巴布泰,又怎么能一举击破针对世子的刺杀行动呢。”吴大世子发自内心的夸了黄越一句。
“嘿嘿。”黄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着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好了。我不过是偷听了那群人的谈话,顺便把他们的话转述给刘兄而已嘛。昨天我还见了图海了,一脸铁青,见人就骂,简直就和疯狗一样。还有那个姓周的小白脸,经过这件事以后啊,小脸惨白惨白的,倒应了小白脸的说法了。这个家伙据说是因为那天气坏了肺,天天咳血。”
“哈哈。”吴大世子毫无顾忌的大声笑了起来,毕竟,周培公也算比较有权谋有能力的人了,却不想被吴大世子两番羞辱,颇有既生瑜,何生亮的苍凉感。
“相公。我不明白哦。”云娘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般靠在吴大世子身上,庸懒的问道:“那天你为何要放过图海呢。”
“因为我不想过多的消耗老*的实力。”吴大世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图海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啊。那天我也想把他杀掉一了百了啊。可是,如果我杀了他,那么老*手里能拿出的底牌,就少得可怜了。等到多尔衮死了以后,老*就再也没法去保持朝廷的平衡了。一旦一派专权,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多尔衮,老*。”黄越兴奋地嚷道。“刘兄,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怪不得我拿着你的令牌到平西王府,大家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原来你就是他们的少主子吴应熊。”
“你就不能装傻吗。你信不信哪天我把你那聪明的脑瓜给你砍下来。”吴大世子笑嘻嘻的对黄越说道。
“你不会的,我是你的拜把兄弟。”黄越不以为然的摇着头道。“我们结义的时候可是说过,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
“黄越,不聊这个了。”吴大世子摇着头说道。
“吴大哥,”知道吴大世子的身份后,黄越的态度也恭谨了许多,不过在称呼上,还是叫吴大哥而不是世子。“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你,微服出来查探的呢。”
“感觉。”吴大世子异常冷静的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云娘,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要到微服到西安来的三个原因吗。第三个原因,就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在这一路上会有凶险等着我。”
“厉害。这都能感觉到。”黄越狠狠地拍了吴大世子一句马屁道。
“如果你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周围的人全都像隐藏在黑暗处的猛兽一样,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你,他们锋利的牙齿随时都可能要了你的命。在这种情况下,你很容易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所在。因为,你伤不起。”吴大世子语带孤寂的说道。
看着吴大世子落寂的瘦削身形,黄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高处不胜寒。而他的脑海里,也不由得闪现出了一个可怕的词汇,孤家寡人。
“或许这纷乱的天下,真的该有这样一个人来治理一下了。”黄越情不自禁的想道。
可惜,年纪尚轻的云娘却没有这种觉悟,一大碗羊血粉丝下肚后,云娘用粉红的香舌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说道:“相公,我想吃葫芦鸡,好不好啊。“
吴大世子则调皮的用手拧了云娘的琼鼻一下,满脸柔情的调笑她道:“你啊,就不怕吃坏肚子?你这么贪吃,当心变成小胖妞,相公我就不宠你了哦。“
“讨厌。“云娘娇嗔着,粉拳雨点般的落在吴大世子身上。吴大世子却做着鬼脸,毫不避讳的和云娘嬉闹起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一会是那么狠厉果敢,杀起人来毫不留情,一会是那么的孤独落寂,让人看着心酸,一会却又对女人如此的温柔,“黄越无奈的看着这个多重矛盾体混合在一起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黄兄。“吴大世子终于结束了嬉闹,对黄越开口说道。“我对图海还是不放心。你想办法帮我盯紧他。”
“哦。”黄越心不在焉的答应着,思绪又回到了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中。“吴兄。你的人生,难道都是血与火吗。”黄越心有余悸的说道。
“差不多吧。”吴大世子平淡的说道。“我的理想,就是要建立一个不再有人欺负人,人压迫人的世界,可是,这么一个美好的世界,注定要用不可计数的鲜血才能换来。可是,不管这条路多么的难走,我都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坚定地走下去。”
“吴兄。你放心,不管这条路如何艰难,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的。”一向胆小懦弱地黄越,不知道怎么身上涌起了一股豪气,平生第一次挺直了腰板,豪气冲天的说道。“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个纨绔子弟守财奴,还是一个没有功名只会和铜臭之物打交道的小商人,只有吴兄你看得起我,把我当兄弟,士为知己者死。以后就是吴兄要我去赴汤蹈火,我连眼珠都不会眨一下。”
“好兄弟。”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也开始了一段当时为人津津乐道的伟大友谊,同时也开起启了一个席卷全球的商业神话时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