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朱媺娖在武英殿召见了柳如是。
“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礼毕,朱媺娖便问:“朕欲改《大明报》旬刊为旬半刊,五日发一期,你以为如何?”
柳如是略一思考,便道:“微臣以为可行。其实微臣一两月前,便得知不少读书人希望《大明报》可以多刊。
只是臣以为当时报社各方面条件还不够成熟,便不曾向陛下提出此事。”
“那也就是说,如今条件成熟了?”
柳如是颇为谨慎地道:“勉可为之。”
“说具体些。”
朱媺娖虽然希望《大明报》变成五日刊,却不想因此导致报刊质量大幅下滑。
柳如是道:“报刊若要频发,内容须得跟得上。大明报自八月一日发刊至今,历经四五个月,共发刊十四期。
不仅报社内部培养出了一批善于撰写政治、军事、商业、文化方面白话文的记者,也培养了一批可用的审稿编辑。
若大明报转为五日刊,准许他人投稿刊登文章,便不会缺少内容。
至于报社的印刷、发行等方面,也都更加成熟,完全可以承担更重的任务。”
朱媺娖点点头,道:“既然可行,那你下去后便与报社的人商议下,写一份关于《大明报》转为五日刊的计划书呈上来。
争取在明年开春上元节之后,将《大明报》正式转为五日刊。”
“是。”
说到这里,朱媺娖又想起另一件事。
“如今市面上《大明报》盗版多吗?”
“盗版?”柳如是一时不解。
朱媺娖解释道:“就是如以前京报复制邸报内容的情况,即在没有报社允许的情况下,以其他报刊名义转刊大明报上的内容,或是完全照抄大明报的内容。”
柳如是作为报社提举,对这份事业很上心,关于报刊的多数事情她都有所了解。
闻言,她立即道:“确有此情况,其中以京报最为着名。甚至曾有人将一些大明报上的文章或所报道之事当做京报首刊。”
朱媺娖沉思了会儿,忽然问:“若朕将你调离报社,可有合适人手接任?”
柳如是没想到朱媺娖突然这么问,一时沉吟起来。
她联系方才的谈话,隐约觉得,朱媺娖大约是要提拔她担负更重的担子。
有幸以女子之身踏足官途,柳如是自然乐于升官。但是,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如今报社离不开她,或者说她难以放心交给他人。
于是道:“启禀陛下,微臣心中暂无合适人选。毕竟报社才成立不到半年,记者、编辑及其他官吏都还在摸索着做事。”
朱媺娖其实准备建立大明的新闻出版局,想提拔柳如是担任出版局主事。
可报社暂时离不开柳如是,她就得另择人选了。
随即,她才说起此番召见柳如是的主要目的。
“朕欲组建大明国家艺术团,以歌、曲、戏等百姓喜爱之娱乐方式宣传朝廷政策。
这艺术团将放在宣传部下面,需要一名主事总管各方面事务。柳卿应是认识一些有该方面才能的人吧?可能推荐一二?”
听朱媺娖说完,柳如是先微蹙着柳眉理解了会儿其中含义。
若是朱媺娖说组建艺术团是为了在宫中打发时间,或是在宴请群臣时用,柳如是一下就能理解。
可朱媺娖说用歌、曲、戏宣传朝廷政策,她有点湖涂了。
虽然心中有一二猜测,但她不能确定,谨慎起见便道,“微臣鲁钝,不知歌、曲、戏等如何能宣传朝廷政策?”
朱媺娖笑了,当即跟柳如是细细解释起来,甚至用平板电脑找出了一个后世的样板戏给柳如是看。
了解之后,柳如是恍然,又十分的兴奋。
她面带潮红地道:“微臣活了二十几年,大半时间都在勾栏之中,以色、艺娱人。
本以为歌、曲、戏等皆是富贵者的娱乐消遣,从未想过,居然还能用来向百姓宣传朝廷政策!”
朱媺娖笑道,“其实也并非没有,只不过以前此类作品,多是倡导忠孝仁义之举,或传播爱情之美好、揭示百姓之冤苦等等。
朕成立艺术团,让人编导新戏,也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而已。”
柳如是再一想,发现确实如此。
如元时杂剧名家关汉卿所写《感天动地窦娥冤》、《赵盼儿风月救风尘》、《状元堂陈母教子》等,或是传播美德,或是揭示贪官草管人命之举。
那么,自然也可以用戏曲来宣传朝廷的政策。
比如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田税改革。
明白朱媺娖设立艺术团的作用后,柳如是首先就想推荐她的夫君钱谦益,因为钱谦益确实有文采,对戏曲方面也有所了解,可以胜任。
但紧接着她就想到,朱媺娖早就表明了不再任用钱谦益的态度。
所以,她推荐钱谦益不仅不会成功,反而可能让自己也被朱媺娖疏远。
紧接着,柳如是就想到另一个人,阮大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阮大钺对戏剧的研究在大明此时确实是排名前几的,其所创作的十余种戏曲,如今都还在大明各地流行。
然而,阮大钺不仅和钱谦益一样在朱媺娖的禁用名单之列,更是弘光伪帝时期的奸佞,得罪了不知多少人。
即便阮大钺复出任一个小小的艺术团主事,恐怕也会引起许多人的反对。
可若是阮大钺也不行,她还能推荐谁呢?
“柳卿莫非无人可荐?”
朱媺娖的问话让柳如是回过神,她略一犹豫,道:“当世若论戏剧方面的造诣,数阮大钺最高。然阮大钺乃奸佞,微臣自是不敢推荐。
不过,据微臣所知,阮大钺之女阮丽珍,自幼受其父熏陶,同样擅于编剧、作曲、吹弹等,曾被誉为‘江南才女’,编写有《梦虎缘》、《鸾帕血》、《焚天庐丛录》等剧。
若陛下不计较其出身,或可一用。”
朱媺娖听了微微讶然,随即笑道:“阮大钺朕都只是罢其官,永不叙用,并未有其他加罪,如何会罪及其女?
说吧,这阮丽珍如今多少年岁?人在何处?”
柳如是道:“阮丽珍如今应是三十几岁,听闻早年嫁给了太平府曹履吉之子曹台旺。不出意外,现今其人应仍在曹家。”
“曹履吉颇有名气?”朱媺娖问。
她明白,如果曹履吉没名气,柳如是是不会提到其名字的。
柳如是道:“曹履吉乃是万历年间进士,官至光禄寺少卿,早年颇有文名。”
朱媺娖听完微微点头,让柳如是退下。
待柳如是走后,朱媺娖便问:“相公觉得让那阮丽珍主持艺术团可否?”
郝光明道:“我查了下阮丽珍资料,确实是个擅长编剧、写曲的才女。
不过从她传世的几部戏曲,以及她的出身来看,她多半只擅长编写女子爱情类的戏曲,想让她编出老百姓爱看的戏剧,恐怕很难。”
“可不用她又能用谁?总不能用阮大钺吧?”朱媺娖发愁道。
郝光明笑了笑,道:“用阮大钺还不如用阮丽珍呢——阮丽珍可用,但只能作为艺术团副手,毕竟她受阮大钺熏陶,对编剧、作曲等很熟练。
至于主事之人,我这里有个人选,应该更合适,只不过年龄有点大。”
“谁?”
“顾曲散人、姑苏词奴、平平阁主人,‘三言’作者,冯梦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