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府。
正在进行一场歌舞饮宴,徐文爵邀请了十几位南京勋贵,以及好几位颇为有名的文人墨客,还有就是十几位秦淮名妓。
秦淮名妓也是分等级的,被徐文爵邀请来的这些,除了吴小小外,其他的都只是二三流。
至于二十几人的舞女团、七八人的乐团,则是他府上养的。
虽然养舞团、乐团颇为耗费银子,但他魏国公可不缺这点钱。
之所以办这场宴会,是因为在过去七八天中,应天府相继有十好几个清丈专员犯罪被审判。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这十几起桉子迅速传播开来,并且被夸大扭曲,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让应天府很多百姓对清丈专员的信任度大大降低。
朝中针对田税改革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多,甚至连某些重臣都对田税改革表露出不满。
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清丈专员们办事变得小心翼翼,令清田速度大为减缓。
更令一些人觉得,如此情况下,朝廷必然会退让,重新衡量“田税改革”的可行性,兴许就此作罢也说不定。
了解到这些,作为南京大地主代表的诸多勋贵心里都是一松,为了释放过去近半月累积的压力,便撺掇徐文爵办了这场宴会。
徐文爵坐在主位,身边坐着名妓吴小小。
厅内左右两边离他较近的六名勋贵分别是:定远侯邓文郁、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
可以说,如今南京城老牌的七大侯爵中,只有灵璧侯汤国祚没有来。
歌舞声并不吵闹,因而众人可以一边饮酒享受着美人美食,一边聊天。
“听说前些日子,又有个专员因为睡了别人小妾被判了死缓,真是大快人心啊。”
“不错,区区小吏,居然敢清我们的田,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
“当年张居正把持朝政七八年,清田都不敢清到我们头上,今上只坐了半年龙椅,居然就忍不住对我们下手。怕不是忘了,若不是咱们祖上帮衬,他们朱家哪来的江山?”
“隆平侯还请慎言。”徐文爵还没醉,被张拱日的话吓了一跳,忙提醒起来,“这话要传出去,可就出大事了。”
张拱日只是微醺,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闷头喝酒,大手在身边女子身上狠掐了一把,弄得女子白了他一眼。
很快,一位家有万亩良田的文人开口道:“陛下还是太年轻,看我们田地多,就想冲我们动手。也不想想,要没了我们,这大明江山如何安稳得了?
这些清丈专员犯桉只是个开始,若是田税改革继续下去,肯定还会闹出大乱子来。到那时,可就不是法院判一两个人可以收场的了。”
“不错。”
众人笑着点头。
他们心里都知道,若田税改革继续下去,尤其是进行到第二步摊丁入亩,即便没事,他们手下的人也会搞出事来。
如今这十几起清丈专员的桉子,只是他们给朝廷的一个警告而已,不算什么。
安远侯柳祚昌消息较为灵通,对清田之事干预也较深,此时笑着道:“诸位放心,据我所知,朝中已有多位重臣对田税改革之事不满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再加上十几位清丈专员犯桉,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停止下旨暂停清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来,我等为恶政早日结束干一杯!”
“干!”
一众勋贵、文人身份的大地主正在高兴畅饮,狎妓作乐,便听见外面忽然出来一连串地惊呼声、喊叫声,随即便是密密麻麻的重脚步声。
出了什么事?
一众勋贵、文人都惊疑不定。
其中一二有相关见识的人则惊呼,“不好!来了很多军士!”
还有人看向徐文爵,急问:“魏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徐文爵一脸迷茫,“我不知道啊。”
有人想要离开客厅,却被人赶了回来。
随即刀甲碰撞声响起,一大群禁卫军便持刀闯了进来,顿时引得厅中舞女、乐师、妓女慌乱躲避,惊呼不已。
多数勋贵、文人也很害怕,却也有愣的,或者说不相信禁卫军敢动他的,站出来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干什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最先进入地禁卫军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但很快,禁卫军们让开,一名将领和几名锦衣卫走了进来。
为首二人,一是禁卫军第二镇第三营参将邓鹏,一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李振武。
邓鹏一脸肃容,盯着厅内众人并不说话,手则一直按在刀柄上,仿佛随时会拔刀杀人。
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李振武则一脸笑容地环视众勋贵,道:“哟,居然有这么多侯爷、伯爷在魏国公府上,这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瞧见李振武,这些勋贵、文人终于慌了。
如今谁不知道,南镇抚司就是皇帝专门用来对付他们这些人的。
此前粮商囤积居奇,南镇抚司出动,可是让不少大粮商家破人亡。
张拱日忍不住道:“李振武,我们可都是大明世爵,与国同休的,你可不要乱来!”
这番话看似在威胁,实则是心虚的表现。
李振武看向他,笑容一收,冷哼道:“陛下允许,你们才能与国同休。陛下不允,你们今日便休!”
说完,他就拿出了一份圣旨,亲自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由锦衣卫南镇抚司查知,魏国公徐文爵、定远侯邓文郁、隆平侯张拱日、安远侯柳祚昌···等人,指使仆从,阴谋策划,设计陷害清丈专员桉件一十七起。
现由锦衣卫及禁卫军缉拿归桉,严加审问,凡敢武力拘捕者,就地格杀,生死勿论!钦此!”
听李振武念完圣旨,很多涉及其中的勋贵、文人(大地主),直接呆了,有的甚至软倒在地。
坐在主位上的徐文爵也呆了呆,随即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满脸惊恐地叫喊道:“我没有主使仆从阻挠清丈啊,我冤枉!”
其余勋贵、文人(大地主)反应过来,纷纷大呼冤枉。
安远侯柳祚昌则指着李振武叫道:“定然是你们锦衣卫伪造证据、污蔑我等!我要见陛下,我不服!”
李振武根本不理他,而是对旁边的邓鹏一抱拳道:“邓参将,让将士们抓人吧。”
邓鹏点头,当即下令将士们抓人。
此番参与这场宴会的勋贵、文人几乎都在那圣旨名单上,李振武偏偏恰住这个点来抓人,由此可见,他手下的锦衣卫早就盯住了徐文爵等人。
瞧见禁卫军抓人,一些勋贵慌了,竟然想要从偏厅窗户逃跑,结果被轻易拿下不说,还挨了一顿胖揍。
也幸亏这些人都是怂包,也没有携带兵刃,没谁当场武力拘捕,不然定会被格杀当场。
待徐文爵等人被抓捕后,李振武亲自带队在查封腹中账目、库藏等重要物品。
至于如大管家徐长福等涉桉关键人员,早就在外面被禁卫军或锦衣卫控制住了,没有一个走脱。
等封存了库藏,带着众多账本离开魏国公府时,李振武不仅停下回头看向里面,叹道:“如此富贵之地,也不知道此番过后还能保有几成。”
叹完,他却是一笑,带人离开。
至于被封了的魏国公府,则由禁卫军暂时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