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曾帅告知额们磁侯在江夏取胜的消息!”
汉阳镇防线内,曾英、杨展听到顺军将士齐声如此大喊九遍,不禁面面相觑。
随即就一起笑了。
杨展道:“搞半天,这李自成竟然以为我们在骗他?竟还以为刘芳亮在江夏取胜了,真是可笑。”
曾英笑道,“我瞧他未必真的全做此想,多半是故意如此宣传,以稳定军心士气。
监国倒似是对此事早有预料,在对讲机中告知你我消息时,便已经派人送刘芳亮及其所部旗帜过江了。
等这些东西一到,李自成的谎言就会被戳破,到时候他便不得不退兵。”
“那就再叫他做会儿美梦。”杨展如此说了句,随即又很不甘心地道:“稍后李自成谎言被戳破,必定军心士气全无,实是大败顺军的好机会。
偏偏监国不让出兵,只收个汉阳府就完事了,哎!”
曾英笑道:“监国是从全局考量才如此做的——放李自成这些人走,他才能在荆襄多顶住西路清军一些时日。
如此一来,我们才有时间、有兵力去南直隶对付东路清军。
况且,只需争取一两个月的时间,等左良玉的几十万军队整编、训练完成,再去收复荆襄等地也不难。”
···
李自成见军心、士气被他一句话又提上来了些,便令刘宗敏再组织将士攻打一次汉阳镇。
其实他心里对刘芳亮袭取江夏的胜败完全没有底,甚至觉得明军所言可能是真的。
所以,他必须趁如今军心、士气可用,再攻打一次汉阳。
若能打下汉阳,即便后面证实刘芳亮真的在江夏大败,局势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到了最坏的地步。
结果,刘宗敏才调度好了兵马,正要下令击鼓出战,汉阳镇就又奔出一小队骑手。
这一小队骑手来到顺军阵前两里远的地方就停下。
很多顺军将士这才看清楚,小队中还绑着一个人,拖着一面旗帜。
“李自成,我们监国猜到你不会相信刘芳亮大败之事,所以就将刘芳亮和他的将旗送来了!
刘芳亮和他的将旗你们肯定认识的吧?一看便知真假!”
说着,将那绑着的汉子,系着一条绳索推到前面去。
又有人举起了原本到拖着的那面将旗,上面赫然写着“刘”字,且制式和顺军大将旗帜一模一样。
虽然隔着两里地,可仍有些眼尖的顺军分辨出了那被绑之人身份,便忍不住震惊出声。
“真是磁侯!”
“不会吧?磁侯竟然真的被俘虏了?”
“这么说,真如明军所说,磁侯带着三万人去袭取江夏却被全歼?!”
“···”
这些话迅速传播向后阵,很快就让几万顺军一片哗然,骚动起来。
如果磁侯大败是真的,先前李自成让他们那么喊,不是拉着他们一起被明军打脸么?
李自成脸黑如锅底,见刘宗敏等高级将领像之前一样干望着他,不禁怒道:“都愣着作甚?那人怎么可能是磁侯?肯定是明军假扮的!
那将旗定然也是明军伪造的!一切都是明军的诡计!
这些还用额来说?你们不知道向将士们说吗?
传额军令,再有乱议此事、动摇军心者,立斩不饶!”
一众将领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应是,然后就奔往各处,或是大声呵斥,或是宽言安抚,倒是很快就让数万人安静下来。
说到底,此番李自成带来的顺军都还算可用,各部中高级将领也算得力。
若全是乌合杂兵,怕是听到消息时就崩溃了。
随后,李自成先下令各部回营,埋锅造饭。
再之后又将张鼐叫到帐内,道:“你带着一小队人去汉阳镇见明军主将,告诉他们,明日额们就收兵退出汉阳府。
但若明军来追击额们,或是进攻荆襄、承天、德安等地,就别怪额们让出道路,请清军南下!”
在请字上,李自成加了重音。
他相信张鼐能明白他的意思,并完整传达给明军主将。
果然,张鼐郑重当头,道:“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说完,就带着一队亲兵出了大营。
李自成却又派侍卫将负责主管军中辎重的吴汝义叫到帐中,吩咐道:“让后勤赶制火把,晚饭后我们便作宿营假象,然后连夜撤退。”
吴汝义没问为什么要连夜撤退,而是道:“而今军心不稳,若是夜间撤退,恐怕会有不少人趁机逃离。”
李自成皱眉。
这事怪他思虑不周,心里急了。
他沉吟一下便道:“那就早做准备,明日天一亮就撤退。另外,还是要让后勤多做火把,发给各部,防止明军夜袭。”
说到底,李自成还是不愿将安危寄托在明军这边——虽然那监国公主说放他走,但谁知是不是麻痹他,好在夜间袭营,一举歼灭他这几万大军?
···
汉阳镇。
曾英、杨展听了张鼐的传话后,当即通过对讲机告知了朱媺娖。
而在竹林老宅,郝光明通过手机视频听到了对讲机中的话,却不禁感叹道:“看来李自成真是被逼急了呀——他这番话虽没表现出投降清军的想法,却也有联清抗明的意思了。”
作为开国皇帝,李自成在政治上虽然曾表现得天真、幼稚,明显不合格,但并不代表他在政治方面的天赋真就很差。
他毕竟是一个做了十几年农民军领袖的人。
经历了这么多失败,如今被清军追剿,又被明军碾压,他想到联清抗明并不稀奇。
只不过从他传达的这番话来看,这种想法显然还不算清晰、坚定。也不知是没想清楚,还是纯粹不愿和清军合作。
朱媺娖道:“他既然愿意收兵退出汉阳府,我们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嘛。
至于将来他是否会放清军南下,并不重要。
或许清军不需要他放,直接就打败了他,自己南下。
又或者,堵胤锡、章旷在湖南练兵有成,先一步出兵收复湖北。
总之,我们此番放他走,和顺军停战,只是暂时的,将来双方必定要在湖北分出一个胜负来。”
听到这番话,郝光明不禁惊讶道:“可以呀,你在政治方面领悟得很快嘛。看来你不禁有军事方面的天赋,政治天赋也不差呀。”
听见郝光明如此直白的夸奖,朱媺娖不禁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她便通过对讲机向曾英、杨展下达了指令。
让他们监视李自成的顺军,不必再战,待明日顺军退走,便分兵去收复汉川。
···
三月十八日。
顺军已退出汉阳府三四日,汉川则被杨展率领边防军第三镇收复。
但是,朱媺娖不可能将边防军第三镇用于镇守汉阳府——不论是汉阳府、武昌府,还是整个湖南的军备,都需要湖广的军队。
原来何腾蛟等大明官员在长沙等湖南府县编练的兵马也有数万人之多。
可通过堵胤锡、章旷反应,这些人多是当地归附的山贼土匪,或是士绅地主所练民勇,多不可靠。
即便是挑挑拣拣,最多也只有一两营、数千人可用。
所以,朱媺娖在湖广布局所需要的兵力,最终还得落在收编的左良玉兵马上。
“想要在短时间内牢牢掌握左良玉的兵马,使他们成为可用之兵,关键在于左良玉。
因此,我觉得你是时候让左良玉觐见,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了。”
御船宫阁二楼上,朱媺娖听见郝光明的话不禁微微点头。
她留着左良玉不杀,肯定是要利用的。
但还需要左良玉清楚他的利用价值,既不因担心受怕起疑心,也不因自恃重要得寸进尺,如此才好。
说简明点,就要让左良玉乖乖在湖广当一个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