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联系我们就能拖得了干系吗?”小儿子董勇瞪着眼睛,情绪有些激动,“那些人和我们家可是有书信往来的,鬼知道他们有没有留着爹或者我的书信。
就算没书信,那些人要被抓捕了,大刑伺候下肯定会招出我们家。
爹,必须尽快派人通知那些人料理首尾,只有他们没事,我们家才会没事啊!”
听了董勇的话,董鉴要反驳什么,董文贵却皱眉阻止了他。
“老二说的有道理,我们家跟那些人关系那么深,不是装聋作哑就能安然无事的。”董文贵说着看向董勇,“这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那些人尽快知道监国府排查铁矿、铁厂的事。”
“明白!”黄勇应了,有些得意地看了黄鉴一眼。
他因为读书不成,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在家里一直低这位秀才大哥一头。
可那又怎样呢?
如今董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老爹最信任的还不是他?
···
成都府及周边矿藏丰富,因此城内在矿产利益方面分了一杯羹的士绅、富豪有不少家。
虽然这些人并非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在通过各种途径获知监国府要排查铁矿、铁厂以及其他矿场的消息后,赶着往外面送信的便不止黄、董两家了。
其中如黄家这样明面上和铁矿、铁厂之事有关系的家族,却是从前两日开始就被李振武的人盯上了。
而董家与西边一些土豪矿主的关系虽然没摆在明面上,可在成都知道的人却并不少。
李振武接纳的十几个本地锦衣卫暗哨中,恰好有人知道此事,因此董家同样被盯上了。
八月十八日这天早上。
黄聪带着一二十名骑手,护着一顶轿子出城。
才出了城门,他们就被一队将士拦住了。
黄聪虽然心里很看不起这些当兵的丘八,可还是带着笑对那队长道:“将军有何事?”
队长问:“你们这么多人马出城作甚?”
黄聪道:“这不是前些日子贼兵围了成都吗,岳丈家在城外,内人担心家里安危,便让我送她回去省亲。听说城外多贼匪,我便多带了些护院。”
说完,黄聪还给身边伴当使眼色,让其给队长塞银子。
可这队长却没接。
同时队伍中一个貌似普通兵卒的男子走出来,笑问:“黄公子,你岳丈家是在东北边的金堂吧?怎么走西城门来了?”
这话让黄聪笑容一下僵硬了,瞬间紧张起来。
他道:“我是想到西郊办点别的事,再去金堂。”
男子笑容变冷,道:“我看你要去的不是金堂,而是崇庆州吧?”
听见这话,黄聪控制不住的变了神色,口中却道:“阁下说笑了,我怎么会去崇庆州呢?”
男子摇了摇头,懒得再跟黄聪啰嗦,直接亮出身份牌子,道:“我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魏龙,黄公子就不要狡辩了,让你的人都下马随我走一趟吧。”
得知魏龙是锦衣卫,黄聪瞬间脸色苍白,想要呼喝身边护院一起冲走。
可瞧瞧已经围住了他们的一队官军将士,以及城门其他数百官军,他最终还是颓然地下了马。
也是在这一日,董家派出城的一位管事同样被锦衣卫南镇抚司在城门外截住。
···
十日后。
李定国从彭县、崇宁、灌县等地传来捷报,横扫几县矿贼(护矿队、监工)数万众,解救矿奴、铁奴三万多!
另缴获金近十万两,银五百多万两,其他矿产等物资无算!
以彭县、崇宁、灌县三地为主,地方士绅、土豪或有勾结矿贼者,或有阻挠官府排查矿场、铁厂等民营作坊者,皆被缉拿抄家!
捷报传到成都城的当日,锦衣卫便借调了大队官军将士分头出动,对成都城内与矿贼有勾结的几家士绅、富豪进行逮捕。
其中在成都士绅、富豪圈也颇有些名声的董家便是其一。
董宅。
从外面看已经被官兵完全包围,可街上大胆看热闹的百姓却并没有听见往日里官府破门时女卷的哭喊声。
只是隐隐听到一些哭泣声。
董宅主屋前的院子中。
董文贵颓然的瘫坐在屋檐下,董鉴则在一旁傻站着。
至于刚才意欲翻墙逃走的董勇则被官军将士狠揍了一顿,此时被按在地上,鼻青脸肿。
董家的女卷都被带了过来,虽然官军并没有对她们动手动脚,却还是一个个哭哭啼啼的。
南镇抚司百户徐智虎自己拿了一张太师椅,坐在院中,看着董家父子问:“三位,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老实交代吗?把你家和那些矿贼往来的账本交出来吧?”
董文贵不吭声。
董勇则挣扎着道:“我们家跟那些开矿的根本就没往来,哪儿来什么账本?!”
徐智虎根本不搭理董勇,只看着董文贵道:“你们董家犯的并不是什么大罪,够不着抄家灭族。
但你们要是拒不配合,那我也只能让后面的诸位将士动手搜查了。
那时候这大宅里的东西可没有几样能保证完整了。
若是搜不到,我就只能将你抓去大刑审问。
听说监国赐下了一种带雷电的刑具,或许你们可以有幸感受一番。”
听到并不会抄家灭族,董文贵已经动摇了。
等再听徐智虎提到什么带雷电的刑具,联想到中公主乃是“仙女下凡”的传闻,董文贵顿时打了个哆嗦,忙道:“招,我全招···账本在我书房的暗格里。”
听见这话,徐智虎露出笑容,示意身后的锦衣卫校尉带人去搜查。
有句话他没对董文贵说。
虽然监国府没下令抄家,但却会根据证据对董家进行巨额罚款。
不出意外,董家怕是会从富绅一下子跌落为小地主。
至于董文贵、董鉴、董勇等与那些矿贼勾连较深的人则会被判刑,或是流放,或是充为劳役。
董家的好日子,没了。
与此同时。
黄文栋坐在家中心神不宁。
儿子黄聪都已经出城十天了,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而今城内官军四处,抓捕诸多与私矿主有关的士绅、富豪,这让黄文栋不得不担心。
“东家,打听到消息了。”管家小跑着进来。
“快说。”黄文栋催促。
管家道:“这次官兵上门抓捕、抄家的都是与彭县、崇宁、灌县等西北边矿主有关的人,崇庆州那边的一个没动。
这说明官军八成还没去崇庆州,有这么多时间少东家肯定能料理好首尾的。”
听了这话,黄文栋稍松口气,却仍觉得心神不宁。
随即便忍不住问:“可要是他没到崇庆州去呢?”
管家道:“不会吧,少东家带着二十几个护院呢,即便是遇到大股贼兵,也是有机会跑的。”
“也是。”黄文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三天后。
黄文栋终于见到了儿子黄聪。
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黄聪是带着锦衣卫、官军一起进门的···
蜀王府。
承运殿。
朱媺娖正坐在王座上听李岩汇报崇庆州传来的捷报详情。
“崇庆州那边的矿主虽然得到了消息,但并没有给前去排查矿场、铁厂的官吏造成什么麻烦。
少数矿上的护矿队、监工顽抗,也都被李将军轻易平定。
截至目前为止,崇庆州已排查各类私矿二十八处,缴获、查抄所得的黄金有八千多两,白银七十万两,其余物资暂时尚未统计。”
朱媺娖听了先是满意点头,随即又问:“李定国眼下可进入邛州了?”
在监国府对矿场、铁厂的排查计划中,成都府内的彭县等地其实都是次要目标,邛州的蒲江、大邑才是重点。
李岩道:“崇庆州与大邑毗邻,李将军应是已经到邛州了。”
朱媺娖再次点头,道:“邛州的事还需李督理多盯着点,尽量别出差错。”
“是。”
李岩应了后却没走,朱媺娖有些奇怪,不仅问:“李督理还有别的事?”
李岩犹豫了下,道:“监国,昨日龙巡抚同我议论,说监国府是时候通告各地,令四川内外皆听从监国号令了。”
朱媺娖想了下军队整编的进度,便道:“明日上午本宫会召集城内四品以上官员,及监国府军政要员,在承运殿商议此事。”
等李岩离开后。
朱媺娖便跟着费珍娥来到她所居住的院子,一边查看那些从后世带来的粮食作物长势,一边思考事情。
如今已是九月初。
成都城外的不少稻子都开始收割了。
朱媺娖让费珍娥照料的后世杂交水稻、超级稻虽然种得较晚,可如今也快到了收获时期。
不论是杂交水稻还是后世的超级稻,都颗粒饱满、谷粒满穂,看起来十分的喜人。
同样是四五月份的栽种的红薯,此时也快到了收获时期,下面的根块都把栽种的陶盆撑破几次,最后被费珍娥小心移植到了小院的花圃中。
看到这些后世作物长势良好,甚至就要收获,朱媺娖高兴之余却难免有点遗憾。
“早知道它们能在大明长活,当初就该多种一些,这样明年就能拥有更多的良种了。”
另一边的郝光明听见这话,不仅笑道:“你这明显是贪心不足啊,不过也不用太过遗憾。
杂交水稻先不说,超级稻、红薯既然已经验证能在大明播种,后面你可以多带些良种过来,这样明后年种植规模应该就能扩大不少了。
而且,眼下就快要到了种植冬小麦的时节,你可以优先带麦种到大明,这样明年就能得到很多麦种。”
“也是。”朱媺娖露出笑容,随即思维跳跃,问:“对龙文光所属的号令四川内外之事你怎么看?”
郝光明道:“这个说起来话可就多了,我们晚上再聊吧。”
听到“晚上再聊”这四个字,朱媺娖不知道想到什么,俏脸莫名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