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小屋。
费妙文自从退位,为了表示与嗣汉天师府切割,不住真武别院,反而住在小屋中。
当然,他实际上没少插手府上事务,也不是真心想要切割,只是扛不住各方面的压力,无奈做出切割姿态。
“师父。”
黄法成单膝跪地。
费妙文无奈的看着自己嫡传弟子,一声叹息后,沉声道:“起来吧,你贵为一教掌门,以后不要再动辄跪地了。”
“弟子知道这一次辞职,惹到了您老人家。”
“你也知道啊!”费妙文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愤,“为师将你扶上掌教真人大位,是让你稳住府上局面,而不是让你任性胡为的!”
“弟子知道,但弟子并非妄为,弟子当真不是守成之主。”黄法成站起身后,分辩道,“被牛师兄突击,重议大位,弟子的掌教真人职位,便已经摇摇欲坠,若不是池桥松给了我惊喜,我根本顶不住牛师兄的压力。”
“但是借助池桥松的气势,为师已经帮你稳住局面,你又为何要一力请辞?”
黄法成振奋道:“因为有了更好的人选。”
费妙文皱眉再度皱起:“你就能确定池桥松是更好的人选?你也听了他的殿推讲法,今后嗣汉天师府就要倒向省府了。”
“这有什么不好吗,师父,我们终究是扎根在江右省。”黄法成略显激动的说道,“受着彭蠡地区的香火,为何非要死抱着三山滴血字辈,而忽略了我们嗣汉天师府的根本?”
“你!”
“师父,请原谅弟子的忤逆之言,但是弟子真觉得,嗣汉天师府应该从根本上建设,而不是抱团取暖。便如陈师叔与牛师兄,与外界勾连,但是事情一旦有变,这些外人比谁跑得都快,最终还得我们自己应对。”
黄法成越说越想说:“我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些了,但是我徒弟池桥松,他有可能做到,他的天赋可太好了!”
“但他终究是外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
“弟子并不这么认为,他是我的嫡传弟子,自然是嗣汉天师府的嫡系传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无有半点劣迹。而且蒋琴师妹是他的岳母,难道蒋琴师妹不是府上嫡系吗,不管怎样,我是把他当成我的衣钵传人。”
费妙文很想骂一声“你这个死脑筋”,但是话到嘴边,最终咽了下去。
黄法成不是他的提线木偶,不可能全盘按照他的思想做事,况且,费妙文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未必就比黄法成眼光更好。
毕竟。
在先前的江右一统大局中,是他站错了队,不仅丢了掌教真人之位,连带着嗣汉天师府也屡被打压。
沉默许久。
最终费妙文幽幽一叹:“既然你坚持如此选择,就交给时间去验证吧,无量天尊,为师便不再置喙,以免招人烦厌。”
…
…
…
真武别院,宁静恬澹。
天上的下弦月有缺,但月光依然如洗,为黑暗大地镀上一层柔光。
胡婆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沿着青石板路前进,偶尔有执勤的道人走过来,见到是胡婆婆,问声好又回到岗位上。
“现在的后生,真不得了哦。”
胡婆婆一边赶路,一边自言自语:“去年那个清秀的小伙子,今年已经晋升法师巨擘,还那么厉害……也不知道送他的那盆兰花,养死了还是养活了……我老婆子与他,应该还算有点缘分,要不然怎么都喜欢上那盆兰花。”
路过一栋别墅院子,胡婆婆轻嗅一下鼻子。
随即自言自语中,似乎带上一丝鄙视:“那对吃里扒外的师徒,又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下三滥手段。”
她没有听墙角,因为也听不见墙角,径直向一栋刚刚住人的别墅院子走去。
而她路过的别墅院子中,陈妙果与牛法洪师徒,正你一杯我一杯的借酒浇愁,师徒两人今日丢了大丑。
“师父,我们当真要忍了吗!”
“毛毛躁躁,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脾气。”陈妙果瞪了一眼徒弟,“若非你不问青红皂白,便向池桥松出手,怎么会惹出这一大堆破事!”
“我……”牛法洪讪讪一笑,“我哪知道他能晋升法师巨擘,当时只想着先扇他一巴掌,打击一下黄法成的颜面,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的颜面扫地。
陈妙果没好气道:“这一次失败,你以后也别再惦念掌教大位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咱们师徒是输人又输阵!
多少管事、长老眼睁睁看着,被那池桥松骑在脸上羞辱,可恨!
可恨啊!”
想到当时池桥松的那句恐吓:“你也要试试我的斩仙飞剑?”
陈妙果只觉得当真是颜面扫地,自己堂堂实丹法师,竟然在一名新晋的虚丹法师面前露怯,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
回想那一道刺眼白光,陈妙果心中便会暗生季动,总觉得要么肩膀痒痒,要么脖子痒痒:“这小畜生,哪里捡到的宝贝!”
牛法洪闻言,一杯酒闷下肚:“若不是仗着斩仙飞剑犀利,我怎会怕他!”
说完,他眼珠一转,小声提议道:“师父,你说,他若是没了斩仙飞剑逞凶,岂不是还能被你我拿捏?”
“未必。”
“未必?”
“他那记遮天手,虽然只是皮相法术,但是底蕴夯实,我仔细回想一下,感觉这一记遮天手,不输于我。”
“怎会!”
“怎么不会,他可是悟道完美大药,这可是天师之资。”陈妙果在自家徒弟面前,倒是十分坦诚,“这小畜生狂是狂了点,但是有句话没说错,只要不出现意外,大天师对他来说也是囊中取物。”
“大天师……这可不好说,师父,建国以来的大天师们,可不仅仅是天赋过人,运气、底蕴、智慧缺一不可。”
“话虽如此,可是你想过没有,他才十九岁啊!别人三十岁之后才晋升法师境,他足足提前了十一年,也就是说他比别人多了十一年时间来打熬金丹,十一年啊!”
陈妙果一杯一杯喝着闷酒,不想再说话。
师徒两人便这样默默喝了半瓶酒。
忽然,牛法洪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说道:“师父,你我也不用如此颓丧,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陈妙果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牛法洪阴阴一笑:“池桥松在我们面前,确实威风,马上又要接任掌教真人大位,师父你说,这样的人中之龙,真就能安然成长吗?
不说那些不成气候的邪修,会不会前来抢夺斩仙飞剑,或者夺走他的完美大药。
便是高高在上的内阁巨头们,又岂会眼睁睁看着一位后辈,将他们取而代之,况且,就算是省府也未必不会生出幺蛾子。”
说到这里,牛法洪一扫之前的烦闷,反而哈哈笑起来:“师父,我们不妨冷眼旁观,看那些大人物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