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坤是越来越放肆了，他能坐稳京都府卿这个位置，还不是靠朕力压群臣非议”？金碧辉煌的簌乐阁，当朝陛下李千烨身穿紫金龙袍，脸上怒意翻滚，盯着一旁服侍自己吃食的凝妃，深邃的眼瞳泛起一丝冷意，转而看一旁的太监冷声道：“李钰，吩咐翁劲的人不要搜查了，在查下去，他又能查到什么”。

“是……”，身为后宫总管的李公公应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凝妃，脚步轻盈走出了簌乐阁。

“陛下可是再为曲大人没有入宫而烦躁”？凝妃捏了一粒来自南海进贡的树菩提剥皮，凝声静气询问着。

周帝平复了一下内心，微眯着眼眸，搭在座椅上的右手不自觉扶住额头，苦恼道，“都怪平时太过纵容他了，你看看，今夜发生这样的事，群臣立马赶来了黄金殿，在黄金殿异议，说他玩忽职守，他倒好，连个人影都没有，明早群臣提起，我看他怎么解释”。

大殿中很安静，凝妃并没有急着应话，将剥好皮的树菩提搁下，等周帝脸色好转，她才抿嘴道：“陛下，其实这件事情罪不在曲大人，他手握实权，如果今夜插手此事，您不觉的反倒会落人口实么”。

“你是说代王他们”？一瞬间，周帝眼眸眯成了一条缝，紧紧看着凝妃。

凝妃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她的原意并不在此，当下解释道：“以臣妾看来，代王应该并无此胆，虽然这些年也有一些小动作，但放火烧监天司，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做，而且事情肯定要有动机”。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臣妾无能，不敢妄自非议”，凝妃附了附身，偷偷瞄了一眼周帝的脸色。

簌乐阁沉默了一会，周帝面色显得有点凝重。

火烧监天司，这个胆子不是一般大。

但他一直都想不到，谁有这个可能。

代王没有这个胆子。

太子对他没有好处，更何况现在已经入了学宫静修。

凝妃的孩子还小。

其余全是公主，但他心中有一股感觉，觉得这次事件是冲着自己哥哥献王而去的。

烛光迷离，将其身影拉的很长，斜着的背影射在伏案上，将所有奏折隐没在了黑暗中。

…………

………………

城北有一扇门，名唤，‘列华’。

当大雨磅礴之时，京都城的禁军依旧犹如铁柱，紧紧盯着远处不尽的漆黑。

夜色下已经没有了行人，只有鸟兽在城门外十几里处活动。

一匹在冷风中嘶啸的战马，从数不尽的漆黑中奔腾而出，人未到，声先至。

“北国战报，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拦住”。

一声命令，犹如铁柱的禁军利剑齐出，反射的冷光刹那间照亮天际。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战马上，早已被严寒冻的脸色发青的战士一声呵斥，紧擂马绳，但却以来不及。

一把剑横空而下，鲜血飞溅，头颅飞向天空，骨碌碌掉落在水洼中。

战马早已被惊的长嘶，在夜色中疯狂奔向了城外漆黑的树林。

“把这里打扫干净”。

一声命令，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利剑回鞘声。

没人回应，但动作却快速无比。

等空气中没了血腥味，皎洁的月光反射在水洼中亮起一道光，漆黑的森林中浮起一颗头颅，两颗泛白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城门口。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等禁军彻底消失在了城门口，才露出了瘦弱的身体。

他看了一眼被扔在自己身前不过几米的无头尸体，心中暗道一声“好险”，刚刚要不是他及时屏住了呼吸，恐怕自己也跟着躺在一旁了。

夜色很美，但更凄凉。

不知情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在小年之夜，列华门死过一个人，还是来自北国送战报的将士。

空气中血腥味不在，反而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感觉。

城中大街上早已没有了人，连带着挨家挨户搜查的监天卫都被召回了监天司。

但就在这样安静到诡异的气息中，当天空还是灰蒙蒙，鱼肚白还没从东方升起，百姓还在家中沉睡时，城中突然烛光大亮，刹那间大街上布满了人。

一丝紧张的气氛，此时还没到早朝时间，居住在各大府邸的官员全部离开了家，驾着马车，拼命赶向了京都中央那座巨大的宫殿。

“草原于旦突然攻入北国，镇北将军不堪负重，于雪岭山一战，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战报打开，一股悲伤气息弥漫，黄金殿上群臣沉默不语，不管是做作，还是真情流露，双眼血红，青筋毕露。

“伤亡多少人”，周帝闭上了眼眸，这是一个谁也不愿意听到的结果。

太师蔚当下道：“战报所写，共计十二万一千八百，重伤六千，其余不计”。

‘轰，’的一声，伏案被掀翻，周帝于龙椅上站起，愤然道：“于旦多少人”。

太师蔚接着道：“不知，战报预估多出一半”。

“伤敌呢”。

“不知”。

“我大周总计一百八十五万，今日一夜之间伤亡十二万”，周帝站在高台之上，缓缓扫视过大殿中的群臣，接着道：“大泽虎视眈眈，苍狼军在浊水磨刀霍霍，不日便可能向我朝挥下屠刀，大周之未来，全在各位心中”。

一声冷哼，周帝冷眼盯着下方的各位大臣。

异议顿起，黄金殿中声音杂乱无章，周帝心中越发不耐，但还是压抑着心中的怒意道：“余昆，你觉得呢”。

兵马大元帅从人群中站出：“陛下，身为军人，主战”。

“对，于旦伤我兄弟，势不两立”。

“于旦摆明了决心，誓要与我朝血战到底，大泽又是虎视眈眈，陛下，战不得啊”，一声悲鸣，徐松自人群中站出，忍不住怒视余昆及余下将军，“再战，我朝势必民心动荡，疆土不负”。

“曲坤，你呢”？周帝沉声开口。

“主和，于旦今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大泽地域虽小，人口繁多，苍狼军数额达到十五万，北月军十二万，一国抵御两朝，压力甚大，民心也不安”。

……

周帝沉默，并没有急着开口。

良久。

当群臣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他才看向黄金殿外升起的烈日，有点刺眼，却仿佛在提醒他需要三思而后行，那是命，活生生的命，“和，由谁出使草原”。

极其无奈的声音响起，周帝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眼神，只是他的问话一时之间并没有得到回应，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这目前只是他们商议下来单方面的主和，出使草原，本就路途遥远，更何况于旦下定了决心，性命随时都会有危险。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送命的活，自然没人愿意。

当黄金殿安静无比，没人敢应话时，刑部尚书王恒觉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人推荐”。

“讲”。

在所有人诧异目光下，王恒觉道：“京都府曲大人侄子穆泽，年轻有为，聪明伶俐，反应灵敏，小小年纪就名动京都城，这些年更是在外所学所见之多，由他出使此次的草原之行，再好不过”。

一番说辞之下，不少知情人心中冷笑，知道王恒觉这是再为自家二叔死在了南方药铺公报私仇。

接下来，就得看曲坤怎么回应了。

周帝沉默了半响，看着曲坤道：“曲大人，你觉得呢”。

“臣以为，穆泽虽聪明，可不堪担此大任”。

“那不知曲大人可有更好的推荐？”王恒觉斜了曲坤一眼，见对方一时间没应，这才接着说道：“陛下，既是求和，军方便多有不便，文宦又多是老弱书生，前往草原路途遥远，身子骨定会不堪负重，而放眼京都年轻一辈的人，穆泽也是名列前茅，由他出使，自然再好不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