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雪花,万里雪山。
大周北方边藩之地,白茫茫一片,笼罩在一片冰雪的世界中。
此时是严冬。
北国虽然是国,也大,但却没有独立政权,属于大周朝的藩地。
而现在的蕃王,叫做献王,原名李烨,也是现今大周朝皇帝陛下李睿同父异母的哥哥。
对于这位哥哥,皇帝陛下还是很关心的,每到年庆,总是派发贺贴,以示关心。
北国的百姓尊敬献王的同时,也更加尊敬了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陛下了。
大周版图很辽大,北至白茫茫的雪山,东至浪涛汹涌的大海,西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南以一条浊水,隔离了另外一个皇朝。
大泽国。
大泽国版图却不大,相当于大周的十个城郡左右,所以大周朝建国几百年来,也一直是作为附属国。
但大泽国以下,却又是一片海,大周曾派军队四处探查过,发现北方的草原尽头,也是一片海,没有尽头。
整个大陆,被一片海洋包围,至于大海的外面,却是没有人曾深入过。
那怕是当世武力最强的九介武者,也不敢乘坐大船深入海洋。
现今陛下是一个处于矛盾状态的人,登基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安抚人心,深知以仁治国之道,也知道以杀才是震慑敌人的根本。
但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派遣军队深入草原,以至于让草原魔人不断侵袭北国边境。
……
……
大周历一百八十三年冬,北国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雪地之中,群山雪白,天空正飘零着许雪花,不大,也不密集,零零散散的落在群峰之上。
经过了长达一月的下雪天,地上覆盖了一层层厚厚的积雪,足有几丈深,积雪造成了道路不通,行人必须得摸索着脚步才能行走。
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隐藏在积雪之下的深坑所吞没。
在雪白白的群山中,一支长达数百人的军队脚步沉稳在隐秘行走。
数百人的军队,加上将军在内,确却说是五百二十一人。
五百人的军队,在大周根本不算什么,要知道,大周强盛,军队都是以万计算,兵马大元帅往年统计禀告陛下的,足足有一百二十三万人数之巨。
这些人,还没包括京都城的禁军在内。
这五百人走的很慢,每一步脚上都像绑了数斤石块,那是雪水打湿了裤管所至。
他们身上穿着银白色的盔甲,从头到脚武装,跟群山之间的白雪相映,不能说是融合,但从极远之处却也不能看清。
最前头,大周朝镇北将军孙林远跨坐在黑色马背上,他身前有着十余位将士正在开路,探坑,望着远方,对身旁的谋士张望悠悠一叹,“虽然在北国待了七八年,但连续长达一个月的下雪天,倒也是第一次见”。
“北国天寒地冻的,每年都有下雪,连续一个月,回到京都跟同僚也有的吹嘘了”,张望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随后更是看了一眼前方。
前方道路依旧,入眼白茫茫,但在一座山峰上,却有一点绿色尚存。
这一点绿色,是那么的亮眼。
他望向前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接着疑惑道:“将军,殿下一直在北国兢兢业业不敢逾越丝毫,为何却被突然押回京了”?
孙林远目光闪动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兴许也是觉得在雪山之中太过沉闷,除了呼啸的冷风,便只有步行声,应道:“谁知道呢?这是兵马大元帅传来的书涵,接的也是陛下的旨意,不然谁敢动殿下?”
孙林远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白茫茫的雪山中,他们这只军队已经行走了两天,才堪堪不过数百里就已经被冻的面色铁青,而五百人中间那辆马车被围的水泄不通,正跟随这军队缓缓前行。
马车中坐着的人,是北国献王秋千烨,也是他们口中的殿下。
张望同样扭头,手持马绳,诧异道:“将军,这么大事,元帅那边就没有一点消息透露?那可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消息是有,说是通敌叛国”,孙林远目光垂了垂,要说献王叛国,他也不信。
可谁让这是兵马大元帅接到的旨意,陛下的授意呢?
当朝陛下,万人之上,他的心思,谁又能揣摩的清。
他微微叹了叹,神色有点复杂。
献王当年皇子之争落败后,为避开现在的陛下,也为了远离京都那片是非之地,主动前往北国这一片雪山,十几年里从未返回过京都,一心以大周边陲为重,共同对抗北国之外的草原魔人。
这些年,他孙林远可都是看在眼里,可他自己也知道人微言轻,到了京都恐怕为献王起不了什么作用。
一个不好,还会成为献王落下一个收买人心,拥兵自重的罪名。
“通敌叛国,怎么会?”张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震惊的看着孙林远。
但细看之下,他面上的震惊,也不过是表面而已。
眼眸之下,平淡如秋水。
孙林远摇了摇头,细声道:“通敌叛国这种罪名不小,那怕是陛下的亲哥哥,陛下也只能照做,我唯一不解的是,献王为何连反抗都没有,要知道进入京都城在那帮文臣的眼睛下,恐怕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张望眼睛闪了闪,他是一个谋士,真实年龄却只有二十七八,能够作为镇北将军的谋士,心思自然缜密。
他望着数百人中间的那辆马车,低声道:“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是有问题,我之前在京都的兄弟写信告诉我,献王被下旨押回京,前后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陛下就下达了旨意,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那将军,献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们可以作证,北国的百姓也可以作证,要说这么一个人会通敌叛国,我是不信”。
张望微微一摇头,神色笃定的说道。
孙林远的目光定在了他脸上,有点诧异,“张望,你跟献王也不过在对抗草原魔人的时候见了几次面,为何如此上心?”
张望一愣,随即便知道自己话语有些过急了,道:“将军,北国虽然天寒,但我们军人仗义,血性,团结,在北国才能一举击退入侵的草原魔人,献王在军中您也知道,面对一场可能是陷害的阴谋,难道我们可以过得去心里那道坎吗”?
他的话语说的忧心忡忡,孙林远突然低声一喝,“放肆”,随后声音压的只有他身旁几位副将听得见,“张望,你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张望眼眸一低,心中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闭口不言。
孙林远目光一凝,解释道:“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选择不走官道,在这茫茫雪山中艰难前行,要是让北国的百姓知道我们带走了献王,恐怕他的罪名也就坐实了,现在想来,献王可能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我们在抓捕他的时候,那怕进入京都在那帮文臣眼下,他也不反抗的原因吧。”
……
……
大军依旧在前行,隔着漫天雪花。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雪山之中开始渐渐起风,天空的太阳也斜至了西边。
孙林远望了一眼天空,道:“北国的夜就是来的如此之快,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半了,再有两天一夜,我们恐怕就可以进入京都了吧”。
“是的”,张望应了一声,接着道:“将军,草原魔人最近铁骑铮铮,您这一离开,后面怎么办”。
“只是押送回京,又不是不回来”,孙林远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有些话不能说,那怕是心里想的也不行吗。”
张望心中一惊,他知道将军口中指的是什么。
在大周,他们这些边陲战士固然重要,可真正让敌人不敢入侵的,还是京都那个地方的人。
所以,大周朝的陛下不会很在意他们这些人,他们的性命可以说随时能够因为一句微不足道的话而失去。
这也是孙林远会对他刚才那句话感到怒意的原因。
张望没有再说话,这时孙林远另外一位副将骑了马上来,正声道:“将军,前方侦查的将士回报,说再有几个时辰的路程,我们便离开了北国,进入到了东辽郡内”。
“东辽郡的城主王星延知道我们要进入吗”?孙林远望了一眼身后的数百将士。
这么多人出现在东辽郡内,如果没有事先通告,恐怕到时候会落下个带军闯城的后果。
尤其是现在还军中还有献王这样的敏感人物。
副将略微一顿,随即道:“恐怕还不知道,我们的人说到现在还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
“什么叫恐怕还不知道,你带几个人前去城主府跟王星延通告一声,就说今夜镇北将军有要事需要在他城中草原内扎营,明天就快马加鞭离开,不会逗留”。
孙林远命令了一句,副将立马调转马匹向前方而去。
望着远去的副将,孙林远面露凝重,飘雪少了,这说明确实快要离开北国境内。
张望眼尖,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奉承道:“没有人知道我们会选择不走官道,在北国境内,不会出问题的”。
“希望不会出问题,京都或者草原魔人希望献王回去”。
张望目光一沉,立马明白了孙林远话中所指。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孙林远不由自主的扭头,依旧看了一眼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马车,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他想要扭头继续赶路的时候,眼睛一瓢,看到了数百将士身后依旧紧紧跟着的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很破旧,碧蓝色粗糙的布帘,上面一些黑色斑点在雪山照映下闪闪发亮。
那是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的布帘,一看,就知道是在市集中不知道被转手过几回的马车。
能够跟着军队在雪山中行驶这么远,也算是坚固了。
孙林远扭过身体,对身旁的陈副将说道:“去,跟最后面那辆马车里面的人说一声,告诉他们我们今夜在东辽郡内扎营,看他们要不要继续跟随一同前往京都”。
“是”,陈副将应了一声,立马调转马匹,沿着雪山向着原路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