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极为大胆,甚至称得上是大逆不道,欺君犯上。
毕竟这可是女帝口谕,让他回京都做官。
而且女帝这还是给他升官呢,普通官员的政治成长路线大多都是现在京城里面谋求一个小职位,手中也没什么实权的那种,然后熬个几年在家族的运作下外放到地方去做一个比之前高一品两品、手中也有点实权的官。
但就算是这样,那些世家子弟还觉得挺委屈呢。
毕竟在京都之外,他们离着全力漩涡远了,一举一动也没人看着了,自己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大佬们忘了啊!
万一忘了,那说不定就得在这儿蹲个十几年,等到大佬想起来,“哎呦,这儿还猫着一个呢……”
这就是身处京都的好处。
所以在很多人眼中,哪怕是外面的三品州牧,也比不上京都里面一个五品的侍郎。
毕竟接触的层次就不一样。你一个三品州牧是厉害,但在外面,接触的都是不如你的下人。你表现的再好,皇帝也看不见。
而京都里的五品侍郎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三品,二品,甚至一品宰相啊!
甚至有时候还能在女帝面前露露脸!
这玩意儿弄不好自己哪天被某个贵人看对眼了,直接就一飞冲天了好吗?!
回头自己和那些外地回来的人争一个官职,那平日里对自己眼熟的高官肯定支持自己啊!
所以,哪怕是外放之后,离开京都的官员大多会升个一品两品,大家都感觉是被贬出去了……事实上这就是明升暗贬。
但对于世家子弟来说,不出去镀金不行啊。
实在是竞争压力太大了!
这波操作就跟曲线救国一样,几乎每个世家子弟都得到京都外面去镀镀金才能在京都官场上有立足之地。
毕竟京都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是整个大秦政治和经济的中心,官多,而且各个官员手里的权利极大。
毕竟这里传出了整个大秦帝国的政令。
那些朝廷命官的一举一动,就能影响无数百姓。
想在京都立足,可不是那么容易,这里无数世家子弟都削尖了脑袋往上走,无数豪门在明争暗斗,你要不是有点本事,还真爬不上去,哪怕身后有家族支撑也不行。
哪怕是外出历练镀金之后归来的世家子弟,回到京都只是重新获得一个虽然有实权,但官阶却比州牧低个一两品的四五品的小官。
这要是放在外面的州郡,那完全就是跟他们之前的手下一个水平啊!
但那些镀金回来的世家子弟却非但没有一点不高兴,还欣喜若狂的蹦着高呢。
这特喵是贬吗?
不,这是升官啊!
只要能回到京都,就算官阶低了又能咋地?
这可是权力的中心啊!
这可是京都啊!
在京都拥有一点实权,哪怕只是个小小的转运使调度使之类的可比作为一州之主的州牧厉害多了好吗?!
一个州郡里的主簿能和京都里面的主簿一样吗?完全不一样啊!
州郡里面的主簿接触的无非就是县令之类的小人物,而京都里的主簿接触的都是一个个身份大的吓人的高官啊!
所以,那些外放出去的世家子弟,为了能够回到京都,哪怕知道自己要被降两品的官都求之不得。
而女帝对于刘牧之,可以说是真的皇恩浩荡了。
按理说,外面的官员立了再大的功劳,想要回到京都当一个京官,都会象征性的把官阶降个一品两品。
毕竟能把人给调回京都,就已经算是莫大的奖赏了好吧,尤其是对那些身后没有世家豪门的寒门贵子来说,这是他们鱼跃龙门的象征啊!
都说是京都的官高三品。但实际上那些寒门贵子心里都清楚,京都的官,跟他们这些官根本就是两个层次。
五年前,一个三品州牧,堂堂一州之主,竟然去给京都的一个五品转运使登门道歉,就因为他上次到京都的时候,他马车前的一匹马在这转运使的门前拉了泡屎。
当时这个州牧不以为意,觉得虽然是京官,但一个五品转运使能跟自己有毛关系?得罪了就得罪了呗。
结果连续三年,朝廷下发的粮食和兵饷俸禄之类的物资,都消失不见了。
那位三品州牧眼巴巴的等了俩月,终于忍不住了,第一次派人跑到京都去问,听说是冀州那边灾荒呢,要给冀州百姓临时调过去一批。
“放心,你们州的物资不会少的,放心吧,只是推迟一会儿,回头立马就给你调过去。”
这位州牧当时就放心了,之前也不是没出过这种事,毕竟大秦幅员辽阔,哪里冷不丁出个灾荒什么的很正常。其他州郡支援一下也很正常。
然后这位州牧就美滋滋的回去等着了。
结果这一等,又是三个月……这位州牧又忍不住了,连忙再次派人跑到京都去问。
然后那位转运使是这么回答他的,“荆州那边发大水啦,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又不是吃不起饭,急什么?我们的士兵跋山涉水的把物资送过去,你们还有脸来催!那点物资对你们就这么重要吗?”
“放心,回去等着,等这点事儿处理完了,我第一个把你们州的物资派人发过去。”
这位州牧又十分放心的回去了。
结果又是三个月……
之后的三年,这个州牧十分准点的每隔三个月就去一趟京都,就跟去报道一样……
每次都是催军饷和俸禄还有拨粮……
结果京都那转运使每次都具备充足的理由啊!
什么“豫州闹鼠疫了,尸骸遍地,所有粮食和钱财都拨过去帮忙控制疫情了,我们的士兵都死了不少,你还有脸要钱?”
什么“青州那边易子相食,你们是吃不上饭了还是咋滴,那你们的钱去赈一下灾你们抱怨什么啊?”
或者是十分诚恳的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的确是我们疏忽了,请你先回去一等,等到那些物资下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拨过去……”
要不是那位转运使脸上还憋着笑,那位州牧说不定就信了。
反正这些理由吧,一个比一个稀奇古怪。
合着这大秦帝国三年来就没有不闹灾荒的时候是吧!
到最后,那位州牧大人终于感觉出来不对劲了,自己去那些“闹灾荒”的州郡里面打探了一下消息。
嗯,人家还真闹灾荒。
人家转运使还真没骗他呢。
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啊……那饥荒的确是一个不差,都发生了,但范围差的有点远啊……
所谓豫州的尸骸遍地的鼠疫,只是一条街上的百姓吃了被老鼠啃食的粮食,在集体拉肚子。
所谓青州的粮食绝产、颗粒无收的灾荒,只是平均每三亩地少了一斤粮食的收成……
还有那什么荆州发了大水,只是村民们打井的时候一不小心打通了一个地下泉,泉水全都漫出来了淹了两户人家,不过百姓们一点也不难过,因为他们当时就挖了渠,把那些泉水引到了田地里,在泉水的灌溉下,那些庄稼长势喜人,甚至有不少有钱人都慕名而来高价购买……
到最后,这个州牧大人也心里门清,这是特喵的专门针对自己啊!
可是自己却毫无办法啊!!每次自己找上门,人家都一脸诚挚的给自己赔礼道歉,然后再编一个借口。
而自己一个堂堂三品州牧,只能看着这位五品转运使在这儿演戏。偏偏还无可奈何。
总不能真打起来吧?
这个转运使的身后可是一个庞大的豪门世家啊,连这个州牧都得罪不起的那种。
这位州牧只能勉强的笑着啊……
直到最后,眼瞅着军营里的士兵因为三年没发军饷要暴动了,那州牧终于怂了,忍不住了。
去给那个五品转运使的家门前扫了一个礼拜的地,这事才算过去。
而这件事在大秦官场上并没有激起什么风波,实在是太正常了。
京都的官本就凌驾于外地的官之上。
所以说,京都的有实权的五品小官,连州牧都得毕恭毕敬的应对。毕竟别看人家官阶不如你高,,但人家只要暗地里动动手指,你这个州牧就吃不消。
所以那些外出镀金的世家子弟,哪怕是从州牧的位置上变成了一个京都里的五品小官,但只要能回到京都,那些世家子弟都感觉是走了狗屎运了好吗!?
这已经是祖上积德坟头冒青烟了啊!
而要是能保留原先的官阶调回京都,那已经是无异于连升五品的夸张行径了,甚至还不止。
实在是京都和外地的官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上。
之前有一个州郡的侍郎,凭借一人之力镇压了军营哗变,在夜色中独自一人闯入军营中拿着刀子割下那个叛将的脑袋。
这是镇压兵变啊!
这功劳不可谓不大,凭借一人之力直接镇压一州的兵变,拯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更是让女帝省心不少。
否则一旦真打起来,朝廷出兵麻烦倒不说,万一那些士兵真的联合其他州郡,来一次改朝换代怎么办?
这功劳往小里说,是拯救万千百姓。
往大里说,那就是从可能存在的灭国危机中,拯救了大秦,改变了大秦要被改朝换代的命运啊!
结果就是这么大的功劳,女帝和群臣讨论之后,才不过是把那个州郡里的五品侍郎调到京都兵部去做同样是五品的兵部侍郎。
这奖励就跟开玩笑似的,没升官也没发财,就是给人家换了个地方。
但那个五品侍郎当时就感动的泪流满面,怪叫一声昏了过去啊!
激动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啊!
在不懂的人听来,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当五品侍郎,根本没啥区别啊。
但是在官场中人看来,他这是一步登天啊!
京都的五品侍郎,要是外放出去,那就是一州的刺史啊,能跟州牧平起平坐的存在!
而且地位还无比的高过刺史!
还是那句话,京都的官,跟其他地方的官,完全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