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柳南上了小学,邱柳东也快幼儿园毕业了。朝鲜战争取得了胜利,大部队开始陆续回国了 。自己部队回国的时候,柳秋莎和章梅以及留守的人,都去车站迎接去了。当她们看到那些
熟悉的战友和亲人冲她们微笑挥手时,他们拥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当她们得知那些熟 悉的战友永远不能回来时,她们又一次哭了,幸福与悲痛混杂在一起。
胡一百此时已经被任命为军区副参谋长了,他一下火车便寻找自己的孩子,他先看见了胡望 岛,然后又看见了胡望岛,他奔过去,先是举起了胡望岛,胡望岛都是个大孩子了,他很生 分地冲父亲说:爸,你这是干啥?放下我。当他举起胡望岛时,胡望岛突然嘹亮地哭起来。 胡一百就哈哈大笑着说:像我儿子,连哭都这么有劲。
邱云飞是回到家后见到三个孩子的。柳北和柳南已经懂事了。她们躲在母亲的身后既熟悉又 陌生地望着父亲,她们想上前说话,可又不知说什么,就那么站着。
柳东站在那里,完全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对父亲太陌生了。当邱云飞微笑着抚摸了柳 北和柳南的辫子以及小脸时,柳东就一直那么表情茫然地
看着,当父亲的手摸在自己的头上,又要摸他的脸时,他突然一口咬住了父亲的手指。父亲 大叫了一声,抽出了手指。柳东就横眉立目地冲父亲说:你摸我干啥,你是个坏人。
柳秋莎弯腰打了柳东的脸一下,心疼又着急地说:他是你爸。
柳东就梗着脖子说:他不是我爸。柳秋莎说:他不是你爸,那谁是你爸。柳东不说话, 就那么审视地望着父亲。
柳东是秋莎最喜欢的孩子,重男轻女的观念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现在柳北和柳南已 经单独睡在别处一个房间了,惟有柳东还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邱云飞回来了,晚上睡觉就 成了一个问题。在这之前,柳秋莎是准备让柳东睡小床上。她在大床上旁又支了一个小床, 柳东却不干,他先躺在了床上,等柳秋莎上床的时候,他愉快地接纳了,轮到邱云飞时,他 突然嗷的一声叫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让邱云飞上床,还又踢又咬的。柳秋莎无奈,邱云飞也
无奈,柳秋莎就叹口气说:要不,你先在小床上凑合一会儿。
邱云飞别无选择地弓着身子躺在了小床上,柳秋莎和邱云飞都在想,等柳东睡着了,再说吧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柳东却不想睡了。柳秋莎关了灯,他仍在黑暗中坐着,戒备又仇视地盯着邱云飞。
柳秋莎说了柳东睡吧,爸爸不来了。
柳东坚决不上当,他就那么坐着。
刚开始,柳秋莎和邱云飞还满怀希望地笑,直到邱云飞打起了鼾,后来柳秋莎也熬不住了, 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睡过去了。第二天一早,邱云飞和柳秋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惊讶地看到,柳东仍那么坐着,只不过他是靠在墙上睡着了,握着小拳头,随时准备出击的样 子。
柳东对邱云飞的这种仇视,一连持续了许多天,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在了小床上,把母 亲拱手让给了父亲。
部队从朝鲜回来不久,便进行了一次人事变动。邱云飞被调到了刚成立的陆军学院当了一名 正团职教官。
柳秋莎没想到的是,自己被任命为军区总医院的院长,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那时,胡 一百已经是他们的直接领导了。柳秋莎拿到任命的那天,便找到了胡一百。胡一百现在在军 区院里办公,门口有警卫,小楼里也有警卫。但柳秋莎还是顺利地找到了胡一百。她把那纸命令放在胡一百面前说:老胡,这个院长我不能干。
胡一百不解地抬起头来说:怎么了?
柳秋莎说:我不想在医院工作。
胡一百:那你想去哪?
柳秋莎说:我想下部队,到有仗打的地方去。
胡一百就很为难的样子,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他在想适合柳秋莎的工作,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现在的部队只有两个单位可以接纳女同志,一个是医院,另一个是 文工团。柳秋莎从延安到现在一直在医院工作,这次安排也不能说不对口。
胡副参谋长想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便说:部队真的没你们女同志的位置。
柳秋莎就说:我不管,反正我想到部队去,以后才能有仗打。
柳秋莎那股劲又上来了,胡一百很欣赏柳秋莎这股犟劲,当初看上柳秋莎就是被这股拧劲吸 引了,如果,柳秋莎对他百依百顺,也许就没有后来他对她的穷追猛打了。他把她看成了块 难打的阵地,这块阵地越是难哨,他就越要哨下来。结果,他最后还是没有哨下来,只哨了 一个比较好哨的章梅。直到这时,他心里还怀着深深地遗憾。
柳秋莎的犟劲一上来,胡副参谋长真的不知怎么办了。只是说:秋莎同志,现在全国解放了 ,就剩下个台湾了,美国人也让咱们赶回了老家。现在没仗可打了。
柳秋莎就瞪着眼睛说了那以后要是再有仗可打呢。
胡一百这回答应得很爽快,要是有仗可打,我第一个想的就是你,到时候给你一个团,不, 给你一个师,咋样?柳秋莎有了胡副参谋长这句话,她心里踏实了,现在孩子都大了,没 有拖累了,要是再有机会打仗,她说死也不想错过了。
柳秋莎想到这又说:在医院干可以,我不当这个院长。
胡一百就不解地说:咋的,是不是嫌官小了。
柳秋莎说:我就不想当这个官,医院里能人那么多,还是让别人干吧。
她说这话时,又想到了牺牲在朝鲜的马院长,这所医院可以说是马院长在延安时期一手创办 起来的。柳秋莎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当不了这个院长。
胡一百似乎看出了柳秋莎的心思,便说了秋莎同志,你是为革命立过大功的。柳秋莎一点 也没觉得那两次算什么,第一次抓俘虏,那是她碰上了;第一次剿匪,只不过想出了个好点 子,没费一枪一弹的,事后想起来,她却觉得索然无味。她没有亲自参加那一次又一次轰轰 烈烈的战斗,在以后的在半生中,她都遗憾着。
想到这,她把那张任命书又往胡一百面前推了推说:反正我不想当这个院长。
胡一百说:任命你当院长,这是党委、组织上的事,你要服从命令。
胡一百说到命令,柳秋莎就没词了,从十三岁入伍,到现在她一直在服从着组织的需要,她 已经习惯了。面对组织的命令,她不能不服从。最后,她打了败仗似的从胡副参谋长办公室 里出来,不情愿地去当院长去了。
好在,部队医院刚刚走向正规。以前是野战医院。现在部队进城,要在城里扎根了,医院也 要在城里扎根了。一切都百废待兴,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只要有事做,她心里就感到踏 实。
章梅现在已经是医院里的护士长了。她和柳秋莎经常在一起研究工作什么的,渐渐的,两人在和平时期的友谊,又近了一层。
邱云飞所在的陆军学院,在城北的郊区,医院和军区都在城南。平时邱云飞很少回来,平时 就吃住在学院里,只有在周末的时候,邱云飞才从城北回到城南的家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