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平津战役结束后,淮海战役打响前,柳秋莎发现自己怀孕的。她已经怀过一次了邱柳 飞了,这次她轻车熟路地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章梅也怀孕了,是柳秋莎发现的。那天,章梅为伤员换药,换着换着,她就干呕了起来,最 后她控制不住自己,从病房跑到院外,扶着一棵树仍然呕着。这时,正好柳秋莎走过来,章 梅就眼泪汪汪地冲柳秋莎说:秋莎,我怕是当不成护士了,现在我一看见伤员的伤口就恶心 。柳秋莎背着手在章梅的身边走了两个来回,然后说:你想吃酸的么?
章梅说:想,都快想死我了。
柳秋莎就说:章梅,你怀孕了。
章梅惊呼:真的?
柳秋莎点点头,这时的她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现在章梅也怀孕了,她长吁了一口气。她想 ,章梅你也是女人,你也有今天,不知为什么,当她得知章梅怀孕时,她竟有了一种幸灾乐 祸的心情。
当淮海战役打响前,她和章梅的肚子早已经显山露水了,柳秋莎又把急救队的权力移交给
了别人,她只能做一些护士工作了,和章梅一样。
战斗打响的时候,这时,伤员还没有下来,她和章梅站在村口,朝着枪炮声疯响的方向张望 着。
柳秋莎就说:章梅,你怕不怕胡师长受伤?
章梅就白着脸说:我怕,怕得要命。
然后章梅又问:你不怕?
柳秋莎说:我不怕,邱云飞受伤了,说明他没有吃闲饭,正在战斗第一线。
章梅就很怪异地望了一眼柳秋莎道:你这个真怪。柳秋莎就拍拍自己的肚子说:这次我一 准生个男孩,这回我不送走了,让他从小就看着打仗,长大了准是个能打仗的兵。柳秋莎 说完,又看了眼章梅的肚子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章梅说:都行。
柳秋莎不高兴地道:啥叫都行?
章梅说:胡一百希望要个男孩,我希望生个女孩。
柳秋莎就笑着说:咱们俩的孩子我看也差不了几天,要是生出来,都是男孩,就让他们当兄 弟,要你的是女孩,就让他们成亲,成为一家人。
章梅就也笑着说:行啊。
她们这句玩笑话,没想到事隔二十多年后竟成了现实。
柳秋莎做梦也没想过,自己还会生女孩,她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要生个男孩,能打仗的男孩。
章梅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胡一百负伤了,整个后背都快被炮弹炸烂了。是章梅最先发现了胡 一百,那时有很多伤员都在等待着手术,她挺着肚子穿梭在伤员中间,看哪一个需要帮助。 这时,她就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呼喊她。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就望见了胡一百, 他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了,但身下仍往外渗着血,她一看见胡一百的样子,便吓晕了过去。 柳秋莎大呼小叫地冲了过来,她差点让胡一百绊倒,她是过来救护章梅的,结果发现了淌着 血的胡一百,惊呼一声,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当时人手不够,没有人能帮助她抬伤员,她 只好把胡一百抱起来,踉跄地向手术室冲去,一边往前冲一边喊:快,快,救人呢。
胡一百因手术及时得救了,在他身上取出了十几块弹片。在手术的过程中,麻药用完了,胡 一百嘴里咬了个毛巾就那么挺着。柳秋莎一直在一旁给医生打着下手,她看见胡一百的手在 颤抖,没抓没挠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就把手伸给了他,他看见了柳秋莎的手,便死死地抓 住。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哇,宽大粗糙冰冷还打着颤,柳秋莎似乎也被传染了,她随着胡一百 的颤抖而颤抖着。直到手术做完,胡一百才放开了她的手,这时,胡一百苍白着脸还冲她笑 了一次。接着胡一百便晕了过去。
被胡一百摸过的手,柳秋莎一直疼了好多天,在那个过程中,柳秋莎却没有觉察出来。在以 后护理胡一百的过程中,章梅一直不能看胡一百的伤口,每次给胡一百换药,章梅都远远地 躲过去了,只有柳秋莎为他换药。胡一百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有一天,换过药胡一百冲柳秋莎说:你的心真硬。
柳秋莎用眼睛看着他。
他又说:你要是个男人,我一定交给你一个团,不,一个师让你去指挥打仗。女人怎么了 ?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男的。柳秋莎咬着嘴唇说。
她又忙别的去了,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直到章梅走到他的身边。
他冲章梅说:你太女人了,心不硬,成不了大气候。
章梅说:我只是个护士,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
胡一百就失望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他和章梅结婚了,但他心里一直装着柳秋莎,那是他的一 个梦。他自从见到柳秋莎第一眼起,他便把这个梦做下来。
胡一百曾当着章梅的面毫无顾忌地说着柳秋莎的好话,章梅就说:人家再好也不嫁给你。章 梅知道在延安两人有过那么一段插曲,章梅这句话捅到了胡一百心灵的痛处,他便不说什么 了。
有一次,章梅对柳秋莎说:秋莎,我们家的老胡到现在还没忘下你呢。
柳秋莎就说:那时候,我不知道他这么能打仗,要是早知道他能这么打仗,他就没你啥事了。
章梅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说:邱云飞多好,能写会画的,又会疼人,哪像胡一百,就知道打 打杀杀的。
柳秋莎又说:得了吧,别占了便宜还卖乖,邱云飞是吃闲饭的。要不咱们就换一换。
两人说得自然是玩笑话,说完了便山高水长地笑做一团。
在延安那种特定环境下,柳秋莎选择了邱云飞。柳秋莎觉得自己目光短浅,如果要放在现在 ,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胡一百。能打仗的男人就会征服女人,既然邱云飞不能打仗,就是个 闲人,他又怎么能征服柳秋沙莎的心呢。好在,邱云飞负过伤,那是为了采访战争负了伤, 这一点,多多少少的让柳秋莎的心平衡了一些。如果,邱云飞一点血也没有流,那她就会认 为,他真的是个吃闲饭的了。
胡一百伤好了一些,能扶着拐下地活动了,有一次,在院子里,柳秋莎正在洗绷带,胡一百 就踱到柳秋莎的身边。
那时的阳光很好,有些耀眼,此时没有战斗,周围静静的。
胡一百干咳一声,然后说:小柳,当初、当初,你为什么不同意跟我?
柳秋莎在那一刻,不知为什么竟红了脸,然后才说:过去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啥?
胡一百就不好说什么了,然后望着柳秋莎有形有款的肚了说:章梅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儿 子,你这个要是个闺女,咱们以后就当亲家。
柳秋莎不高兴了,冷着脸说:你们家章梅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闺女呢。
胡一百见柳秋莎不高兴了,便打着哈哈说:也行,也行。还能做亲家就行。
这话果然被胡师长言中了,海南岛战役还没打响,那时伟人***已经在北京的天安门城楼 上洪亮地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不久,***又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说:将革命 进行到底。
柳秋莎和章梅就前后脚开始生孩子了,孩子是章梅先生的。那一会儿,柳秋莎还跑前跑后的
忙活,又是烧水,又是找剪刀的,因为她生过一次孩子了,做这一切,她显得轻车熟路。
章梅的孩子生得很顺利,当孩子放声大哭时,柳秋莎觉得自己的肚子也疼了,她只来得及看 了一眼婴儿,果然是个男孩。那会儿,她还想,看来,她和胡一百做不成亲家了。她想完就 急着往自己的住处跑,刚躺在床上,她的第二个孩子就出生了,这次生产很顺,几乎没费什
么周折。当人们把孩子举在她面前时,她才看清,又是个女孩,她有气无力地把脸扭向一 边说:怎么又是个吃闲饭的。
章梅和柳秋莎相继生孩子,胡一百和邱云飞相继得到消息,他们一起回来看望自己的老婆和 孩子。
两个男人的情绪截然相反。
胡一百哈哈大笑着说:我说的没错吧,你看就是个男孩。
邱云飞站在柳秋莎的床前,欲哭无泪的样子。
柳秋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只能拿邱云飞说话了:你咋这么不争气,连个种子都撒不好。
邱云飞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低着头,立在那里,跟个犯了多大错误似的。
几天之后,著名的海南岛战役打响了。柳秋莎和章梅只能留在这里,隔海相望了,她们只能 通过留守人员不断地把战事的消息告诉她们。
柳秋莎的第二个孩子,别无选择地叫了邱柳南。
章梅的儿子喜气洋洋地叫了胡望岛,遥望宝岛的意思。
那些日子,柳秋莎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她抱着邱柳南和章梅凑到了一起,没好气地说:我 说过邱云飞是吃闲饭的不假吧,你看看他撒的种,你看你家老胡,一撒一个准。
章梅就甜蜜地笑着,她也为自己生了个儿子感到骄傲。此时,她已经忘了说过希望生个女儿 的话。
海南岛解放之后,部队又接到了北上剿匪的命令。柳秋莎随着部队,随着医院又回到了东 北,回到东北不久,柳秋莎就做出一个决定,把孩子再送回老家靠山屯。全国都解放了,眼 看着就没有仗打了,再不打仗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次是她自己回的老家,邱云飞现在已经是师宣传科的科长了,他又随部队参加剿匪了。她 抱着孩子回到靠山屯时,邱柳北长大了,也黑了也胖了,睁着一双眼睛陌生地打量着她。柳 秋莎冲邱柳北说:我是你妈,快叫妈妈。
邱柳北惊惧地躲在于三叔的腿后,怯怯地说:你不是我妈,我妈去打仗了。
她站在起来,她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又把邱柳南放在了三婶的怀里说:一个羊是赶,两个羊 也放,这个也交给你们了。
于三叔就豪气地说:搁这吧,还是那句话,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们吃干的,决不让她喝稀的。
这次,柳和莎一身轻松,挥挥手就走了。她要参加最后的剿匪战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