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丁宇突然对郭大木说道:“今天下午我和大哥正好有空,我们一块吃点东西吗?”
沈怡还没说什么,郭大木就推辞道:“不用吧!今天中午大家在一块刚刚聚过。”
“今天中午是大家一块聚聚,而下午是咱们兄弟自己关起门来吃饭,那能一样吗?”
“这……”
很显然,郭大木并不同意。过了一会儿之后,郭大木摇摇头说道:“大哥都没说,你在这里瞎起什么哄?”
“沈怡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才懒得去和你们吃火锅呢!”宋琏突然略带讥讽地说道。
“那沈怡在乎什么?”蒙牛突然问道。
“沈怡什么都好,就是见了漂亮女的就忘乎所以了。他看上了教坊司的头牌妙云姑娘,每天下午天天捧场。因此沈怡真正在乎的还是妙云姑娘”
“你滚,就你嘴贫。”丁宇说道。
“哈哈哈哈!”宋琏和蒙牛一块狂笑道。
说起沈怡喜欢教坊司的妙云姑娘一事,这在锦衣卫都是鼎鼎有名的。沈怡明明很喜欢她,也乐意给她捧场,可惜妙云却对沈怡冷眼以对,但是沈怡依旧甘之如饴。明明妙云姑娘对其他人还是很温和的。
“既然大哥要去给妙云姑娘捧场,那就算了吧!”郭大木突然说道。
“你兄弟都被人甩了,你好意思去找妙云?有你这样当大哥的?”丁宇说道。
“別介,我是被人甩了,大哥好像都没勾搭上人家吧!”一看周围气氛不对,郭大木急忙说道。虽然他的表情有些不对,但是只是担心丁宇和沈怡吵起来的忧虑而不是失恋之后的悲伤。
“唉!大木,你现在怎么不那么难过了?”丁宇突然问道。
“我,我也没啥太难过的。毕竟……我和纹纹的事情都已经是过去了。”听丁宇如此说,郭大木神色一阵黯然,叹了口气说道。
“好吧。你要不去,我们就散了吧!”按照以往的规矩丁宇总是刨根问到底的,但是今日他却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分别的时候,沈怡望着杨铭化飘飘悠悠似青烟的淡色背影,依旧有点神思不属。突然间,他的手腕被人拉扯到后面,沈怡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原来是丁宇。
沈怡知道丁宇性格跳脱,因此不太在意他经常随意的拉扯。
“大哥,这大木今天不对啊!他和郑纹纹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深厚非同一般。如今郑纹纹嫁了别人,这郭大木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这也太奇怪了。”
“对,今日大木有点太过于自在了,因此我也担心……”沈怡也说道。他身为锦衣卫世家,也知道一个人如果要是自杀,那么在自杀之前给人的表面情绪反而特别放松。就在亲人朋友以为他们走出悲伤的时候,他们就毅然决然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不知所措的亲戚朋友暗自悲伤。
“因此咱们要不要偷偷跟着大木?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好不好?”丁宇提议道。
“好。”
反正除了给教坊司是妙云姑娘捧场之外,这沈怡也没别的事情。每次捧场之后沈怡收获的最多也只是她的冷眼而已,因此沈怡也有点腻歪。一听丁宇的提议他也同意了去看看郭大木究竟要干什么。
郭大木吃个饭之后也只是随意到北镇抚司签了一个到,然后就去兄弟三人都喜欢的小树林打了一套拳脚,又舞了一个时辰的刀。虽然郭大木失恋了,但是他的刀法依旧舞得虎虎生风,让人心惊肉跳。
有好几次,沈怡和丁宇都担心郭大木会用他手里的刀自刎。不过郭大木最后也没用自杀。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郭大木打了一坛酒,然后卖了一只烧鸡和一只烤鸭摇摇晃晃地就走了。
丁宇也是一个粗线条的人,因此打算要走。他觉得郭大木既然这么能吃,估计心里也没有那么难过了。丁宇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虽然也有伤心的时候,但是只要吃饱了,他就不那么难过了。但是沈怡担心郭大木是打算做一个饱死鬼再自杀,因此就拉着丁宇的手继续跟踪郭大木的行踪。
只是越走,越让沈怡和丁宇担心,因为他们跟着郭大木已经到了粉子胡同。在京城中,粉子胡同就是传说中的男风一条街,而在在粉子胡同中的所有馆子都做着分桃断袖的生意。因此沈怡和丁宇越发担心郭大木被带坏了。沈怡知道得多一些,因此他明白在这种男风馆远比青楼更有可能染上花柳病。因此沈怡更是担心郭大木的安全。
果不其然,郭大木果然进了一家男风馆子。他刚刚进去,一个身着淡紫色直缀的青年男子就走上前去。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
郭大木打开早已准备好的鸡鸭,而那个男子则给自己和郭大木各自倒了一碗酒。因为二人座位在窗边,因此沈怡才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那个紫衣男子虽然身在风尘之中,但是他的表情却有着心如死灰的漠然,因此容貌并不十分出色的他突然间有了那种凌驾于世俗的出尘之美。只是沈怡隐隐约约间,却觉得他此时此刻的神态有点类似他心心念念的妙云。
只是看到郭大木之后,那人淡漠的神情才略微有些动容。
而他就是李宥谦。
喝了一大碗酒之后,郭大木才说道:“其实纹纹嫁给别人,我的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但是我却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伤口给别人看,让他们笑话我。”
李宥谦听郭大木如此说,他也想起了袁静,因此他明白郭大木的痛苦,只是李宥谦一直笨嘴拙舌的,也说不出什么安慰郭大木的话,只是听郭大木叙述他的情史。
“她嫁给别人之前,我曾经找到她家门前要她和我一块私奔,最后她拒绝了。理由还是我没钱,不能给她想要的生活。那户人家家资豪富,可以满足她想要的一切。她宁可坐在轿子里哭,也不愿意和我一块走在阳光下欢笑。”
就在这么短暂的时候,郭大木已经喝了几大碗酒了,李宥谦看他喝的这么凶,忍不住自陈情史安慰道:“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你和她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私奔的可能。而我……我和她已经彻底的没有以后了。甚至连回忆都已经彻底成了一种罪孽。”
之后李宥谦也悄悄打听到,袁静已经病故于范家。当然现在的李宥谦不复往日单纯,因此他也知道是范家要杀人灭口了。既然袁静都死了,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下一个要死的就是李宥谦本人。
“她死了吗?”望着李宥谦沾着一滴泪珠的睫羽,郭大木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宥谦没说话,只是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您是因为太难过了所以才自暴自弃到了这种馆子卖身?”那一刻,郭大木开始幻想眼前这个人的情深和高洁。
“不是。”李宥谦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郭大木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要活下来。”望着郭大木漆黑而明亮的双眸,李宥谦坚定地说道。
“我这种人手无缚鸡之力,因此除了这馆子里能收留我给我一碗饭吃,别的地方其实我也无处可去。”一句话刚刚落下,李宥谦也是愁绪满怀,因此也忍不住喝了一大碗酒,想去借酒消愁。
“您真的很想活下去?”
虽然李宥谦说得庸俗,但是现在的郭大木却觉得这个卖身的青年有着神秘的魅力。
“是的。”李宥谦回答道。
“是不是要为她复仇?”郭大木也只是随口问道。
李宥谦点了点头,但是郭大木却发现他眼神中的不舍和痛楚。郭大木虽然有点单纯,但是他也是锦衣卫出身,因此知道他之所以活下去不单单是为了给爱人报仇。
他似乎另有目的。
但是郭大木的第六感却觉得那人另外的目的同样也是因为一个深情而执着的理由。
就这样两个人谈了好久的话,虽然沈怡和丁宇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这二人也明白郭大木对这个紫衣男子很有好感。
只是他们一直在谈话,也没有动手动脚。虽然沈怡和丁宇有些放了心,但是对于郭大木和这种风尘中人不染尘俗的交往却有些羡慕。毕竟这种无关风月,只为真心的洒脱也只配那些文人墨客,现在郭大木这种人都成了这种传奇故事的主角,这也让以文化人自诩的沈怡有一点点潜意识中的嫉妒。
郭大木走的时候,李宥谦特意提着一盏八角纸灯笼去送他。郭大木说:“不用了,天也暗了。”
李宥谦摇摇头只是说了一句:“无妨。”
突然间微风吹起他紫色的衣袂和袖口,将他的姿态衬托地更是出尘典雅。那一刻粉子胡同里的暗红和金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隐隐约约这最污浊的地方居然袅袅地盛开了一朵淡紫色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