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也算劳苦功高,不如殿下宽容于他。”
就当信王正在思索如何炮制徐应元徐公公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熟悉而恶心的声音,信王回头一看,啊!原来是王德化王公公啊!
王承恩看到王德化如此,应该明白了他是打着借花献佛的主意拉拢徐应元,然后借徐应元这个机会投靠魏忠贤。想到这里,王承恩也暗暗想道:可见这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前世明明自己对王德化很看重,不仅让他成了司礼监炳笔太监,而且在曹化淳辞去东厂提督之后让他执掌东厂,恩宠不可谓不深重。结果到了崇祯十七年就是后世所谓的甲申二月,自己任命他尽督内外军。结果三月之后王德化扭头一转就开德胜门迎李自成入京。
当时朝廷文武百官囚服立午门外,上笺劝进。结果那个王德化看到这些大官们之后居然厚颜无耻的大骂:“误国贼,天子何在?汝辈来此何干!”不仅如此,王德化看见人即挥拳殴打,看到的人皆啼笑皆非,也许对于王德化真的是无言以对了吧!
你王德化打骂别人的时候就不想想是谁开的德胜门?还有脸皮大骂其他沦陷的文武百官是误国贼?其他文武百官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比起那个如此作呕的王德化,那些以伪君子著称的衮衮诸公们居然还能算得上是一个真小人。
后世流传的曹化淳开门一事,估计应该是一个不怎么美妙的误会。应该在流传过程中把同样是东厂提督的王德化和曹化淳搞混了,这就有了流传千古的曹化淳开门这一公案。
换句话说王德化才是真正开门投降的那个人。想到这一点,朱由检就浑身冒火。
“王德化,你很同情徐公公对吗?”
就在王德化自以为奸计得售的时候,突然听到信王如此尖酸刻薄地问他。
“这……这……”第一次听到柔弱沉默的信王居然如此刻薄,王德化也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王德化神情恍惚的时候,信王冷笑道:“既然王公公你如此有担当,干脆就陪徐公公一块在外面跪着吧!”
听了信王如此说,王德化虽然大惊失色,但是也只能乖乖认罚。
王德化出去之后,信王对王承恩淡淡说道:“王承恩,你给孤盯紧王德化那厮,让他离徐应元远一点。一旦听到那厮和徐应元说话,就直接掌他的嘴。”
这一次,信王大发雷霆不只是敲打了徐应元,而且也以静制动处理了王德化。事到如今,众人见就连王德化这个貌似忠厚实则伪善的老鸟也栽了(要不然前世的朱由检不会被王德化骗到),不得不震惊于信王如今的冷酷决绝。就连一贯的忠仆王承恩也是心有余悸。
王承恩刚刚出去,信王就跑到门口的一个鱼缸旁边看王承恩如何对待徐应元和王德化。看了好一会之后,发现王承恩老老实实地为他做事之后他才微微放松。其实信王不介意王承恩的偶尔放肆,毕竟在煤山他们同生共死,因此王承恩在历史上完完全全附属于自己。但是现在的王承恩依然如此谨慎尽职,因此这样的王承恩更让他欣赏。
很多太监都是有野心的,但是王承恩却没有,记得前世自己曾经有让王承恩担任东厂提督的打算,因为他和他师傅曹化淳都是那种谨慎细致的人。但是王承恩执意推辞,他又对曹化淳心怀芥蒂,其实也不愿意出身是曹化淳徒弟王承恩执掌东厂,这才便宜了王德化那个王八蛋。
虽然王承恩是忠仆,但是人都有可能会变的,因此朱由检也得时不时地检验一下王承恩的忠心。
前世王承恩对自己真的是掏心掏肺,但是今生朱由检自己依然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内侍还有保留,或许就是所谓的天家凉薄吧!
但是君臣一场,总不至于将来兔死狗烹,因此也得抽空和王承恩好好谈谈,毕竟相识一场不容易,更何况他们这种生死交情,他还是希望他和王承恩君臣之间能够善始善终。
王承恩回来之后,朱由检望着远方跪着的王德化,内心却不住地发冷。这时候他目光却缓缓流转,仿佛极深寒潭之中涌动的巨大的黑色漩涡,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虽然信王突然对于徐应元发难,看似有些突如其来,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信王受伤,皇帝虽然因为魏忠贤一事暂时宽容了徐应元,但是对于徐应元依然有气,魏忠贤也不敢直接因为徐应元罚跪一事找他。毕竟魏忠贤让徐应元到他面前,最重要的是刺探自己情况。况且之前自己一直对下人和善宽容,虽然平日淡淡的,但是也比较善待。一般人看来,如今如此估计是徐公公他们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等到半个时辰过后,信王一边逗弄金鱼,一般随意说道:“徐应元跪了多少时候?”
王承恩看了一下沙漏之后,沉稳回答道:“徐公公已经跪了接近半个时辰!”
王承恩本以为信王只是略问问而已,谁料朱由检居然接着说道:“哦!半个时辰,也可以了。"
就在众人惊愕的时候信王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罚也罚了,就让徐应元起来进屋伺候吧!”
听了信王的话,稍微明白信王心思的王承恩继续出去告诉徐应元徐公公这个喜讯。
因此留在撷芳殿伺候的高起潜就顺口说道:“徐应元徐公公都起来了,那王德化呢?”
朱由检看到高起潜如此,就知道前世今生高起潜一直和王德化关系极好,因此沉下一张菡萏一般稚嫩的脸,冷冷地说道:“高起潜,你也太多嘴多舌了,孤又没说王德化。你着急什么?”
听了信王的冷言冷语,高起潜知道王德化不知怎么回事,是彻底得罪信王了,因此如今他只求信王不要迁怒于他高起潜,至于王德化王公公,他还是自求多福吧!如今看信王对他一脸冷漠的样子,如果再为王德化求情,估计自己也快自身难保了。
虽然高起潜心里也暗搓搓地还有想法,但是也不愿意和王德化一块当众跪着受这种皮肉之苦,况且他和王德化交情没有到这个地步。
“至于王德化还是继续跪着。谁求情谁给他一块跪。”
就在众人对于信王如今翻脸不认人的变化很是诧异时候,突然信王清澈空灵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体里面传来,飘飘渺渺,宛若云烟。
但是语气里那种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却清晰可见,那一刻众人包括王承恩都明白了,在这个紫禁城,信王和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天生就不一样。虽然信王之前沉默安静,但是毕竟他是撷芳殿所有人的主子。
其实信王再小再安静再柔弱也是一个王爷,只要明朝不倒,他就是人上之人,一点都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
自己之所以冷脸发作徐应元,王德化这些人一方面是发泄自己对于这些人的不满,让他们明白信王虽小也是不好惹的。就算不敲打这些人,这些人其实也不会太过分。另一方面也在体验这种什么是王法,在大明朝老子说的话就是王法的爽感。前世虽然当过皇帝,但是一言一行都在礼法,祖制和舆论的拘束下,一点也没有做什么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当然,除了最后的煤山自刎除外。
而跪了半个时辰的徐应元在得知信王赦免自己之后,望着以前一袭素衣,沉静如冰玉的少年,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冷冽的威仪。那种威仪不只是皇权的威压,更有一种朕即天下的崇高。
徐应元也是一个从万历朝就入宫的太监,也目睹过万历,泰昌,天启这三朝天子。这些皇帝的才智性情虽然也有自己的优点或者特点,都没有这种崇高的神圣感。只是这种崇高感,却特别让人不安,因为在这个繁华奢靡的时代,崇高在某种方面其实只是一个古典而僵硬的笑话。
一开始徐应元徐公公对于信王因为一点点小事当众惩罚羞辱他其实非常怨恨。但是看到王德化也被罚了,虽然王德化是因为为徐应元求情,但是看到有人和他一块被处罚,他也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因此对于信王就没有那么怨恨了。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信王要他起来伺候,而没有王德化的时候,徐应元对于信王的心除了怨恨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徐应元本来罚跪一个时辰,但是最后却因为信王他只跪着半个时辰,因此他不能不感激信王的宽厚仁慈。更何况还有王德化这样一个依旧被当众罚跪的倒霉蛋,因此徐应元更是心有余悸。
而此时此刻的王承恩却对信王这种对于身边奴才们的赏罚变化莫测的转换很是惊讶,很显然王承恩也没有想到信王对于人心开始了自己的玩弄调教,因此对于信王的转变王承恩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守正端方的读书人,对于信王这种喜怒无常并且肆意玩弄人性的性格很是厌恶。但是王承恩虽然也读了不少圣贤书,但是他是宦官,因为被阉割,因此心性和其他人还是不一样。
之前的信王虽然也有一种纯洁而脆弱的魅力,但是在宫廷中这种单纯干净往往就是傻白甜的代表。王承恩不是不喜欢傻白甜,最后前世的朱由检傻白甜了一辈子,王承恩也同样陪他自尽煤山。但是在宫里傻白甜是不能帮自己属下争得到应有的地位,因此王承恩还是希望信王在为人处世的时候能够强势灵活一些,起码这样在紫禁城起码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