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终于在夏日蝉鸣声音的减弱之中缓缓落幕。按照沙也加的话来说,似乎刚开始放假还是昨天,新学期就是明天了。
五月他们终于进入高中二年生的秋季学期,而相对的,迹部等高一级的学长们也到了高中生的最后一个学期——这么想来,某些事情都变得有些紧急了。
“五月的话……有想好以后要干什么吗?”沙也加把下巴放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带着一副困倦的神情。
五月说,“差不多吧。”
“啊……我就知道……”沙也加丝毫不掩饰自己因为开学而失落的心情,“五月肯定什么都想好了……”
“你呢?难道一点都没有想?”五月反问。
沙也加摇头,“当然不是啦!”
五月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只是,没想出来而已——干,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肯定是要升学啦!”
果然是白鸟沙也加。
五月丝毫不怀疑她肯定想过未来,但是本身就是大事拿不定主意小事情果决到有点冲动的地步这种性格,实在有点悲剧。
“啊……五月也要去大学,学法律?”沙也加继续问。
五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嗯。”
“那迹部呢?你和迹部打算怎么办?”
“……”
“对了……还有那个英国女生,她没再找你麻烦?不会那么简单就撒手吧?!”
“……沙也加。”
“嗯?”
“安静一点。”
“……”
所谓不会说话的家伙。
实际上,五月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当年那个高二是怎么度过的,苏沪充斥着各种为了考试而努力的情怀,生活也远远不及现在这么悠闲,比如一转头就能看到沙也加趴在桌子上一脸困顿的模样。
而说起来,不仅是当年的高二,甚至连自己刚开始进入这个世界的不习惯和迷茫,都已经完全消失,甚至在回忆的时候觉得有些怅然。
【自己竟然以前不是这个世界的】……想起来就觉得怪异,分明感觉自己就是香椎五月,家住在东京,人却在神奈川的藤泽市上学,立海大附中高中二年生,朋友是白鸟沙也加等人,男友是迹部景吾。
对。
最后一项永远是最让她安心的理由。
放学的时候,五月收到来自安心的理由君的简讯:周末的时候回东京。
虽然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直觉上对方有什么事,于是五月回过去: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那边很快回复:陪你去看看医生。
哦对。她还是个失聪人士来着。
“呼……”五月叹出一口气,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周末的时候香椎夫人没有过问她的去处,但是五月不觉得她会不知道,于是也就很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道了一句“我出门了!”然后离开,迹部的车停在距离香椎宅门口不远处,五月上车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今天晚上肯定要被审问……”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迹部听得清楚,没有回答。
医院不是当初五月住院的那一个,迹部带着她在医院里绕啊绕,途中牵起她的手,不知道多久后才推开某扇门,对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五月从他身后走出来,看到一个温和的女医生面带笑容的站起身来,对她点了点头。
其实只是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因为结果不大可能都在这一天出来,所以以后还要再去,五月被弄进各种奇怪的机器里,最后甚至还抽了血,跟着迹部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森口医生是个很有能力的医生。”迹部说。
“哦。”五月没忍住,还是问,“在你眼里,我的耳朵问题很大么?”
“啊嗯?”迹部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在医院的走廊上站着,周围都没有什么人,而五月因为抽血而有点头晕,一时觉得心情非常糟糕。
“我是说,我听不见对你来说是个很大的麻烦么?”
“当然不是,你在想些什么?”迹部也敛起眉头,因为没有见过五月这种情绪不好的模样,露出了几分焦急。
五月挥挥手,感觉头又晕了一点,“没什么,只是觉得太麻烦了。”她说完就抱着胳膊继续往前面走,迹部跟上来扶住了她。
“呐,迹部。”五月轻声问,“你毕业了之后打算怎样呢?”
迹部似乎没有太在意,“啊嗯,出国。”
“……这样。”
其实没有太多的意外感。
似乎是因为突然发现谈恋爱之后很多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直接和简单,所以有些气急败坏。
他们都不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年纪了,想来隔着的东西还是蛮多的。
比如现在坐在五月对面喝茶的香椎夫人。
“妈妈,您是专门来叫我陪您喝茶的么?”五月在很久的沉默之后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香椎夫人对她的沉不住气似乎有些不满,当即便皱了眉头,“五月,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完全没有当回事?”
五月叹了一口气,“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会和迹部君在一起——不用反驳,我都知道。”香椎夫人眼神凌厉,与平时温和的模样不大相符。
五月继续叹气,“我没有想反驳。”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
“香椎五月!”
“妈妈……谈恋爱,真的要有一定限制么?”
“……我以为你真的懂事了一点……”
“……”
“迹部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如果真那么容易进,那日本名门的女生也不用愁了。”
“……都说了是恋爱,我又没打算嫁人……”五月终于投降。
香椎夫人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五月继续说,“这件事情您能不能不要干扰?我没有婚约,也已经成人,做什么我自己很清楚,好么?”
听起来完全像是一个叛逆少女对用心良苦的母亲的反驳,但七十五月心底很拿不准,也有些无奈。
从和迹部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该料到这些事情都会找上门来,无论是自己家还是那一边,甚至某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女,或者想象中威严的贵夫人……五月抬起头,直视她的母亲,“我都想好了。”
香椎夫人沉默了很久,期间好几次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却没有喝下去,五月也不急着开口,一直等到她说,“你一直是个很倔的孩子,这一次也是。”
五月苦笑。
“而且你变得坚强了。”香椎夫人忽然露出一点笑容,“以前的话,大概会默默地不做声,或者消极地抵抗吧?”
五月觉得有些尴尬。
“……这样看来,迹部君也是个很了不起的少年呢。”
五月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次的谈话,似乎开始的并不突然,结束得也还在情理之中,但没有任何明确的答案,只是让她有种轻松和自由的感觉。
爱情让人变得勇敢。
她忽然想起沙也加每次说起要给柳生告白时候明亮的眼神。
第二天去取检查结果的时候,五月没有抱任何治愈的希望,但明显迹部不这么想,在他大爷的世界里就跟拿破仑似的没有“不可能”三个字,于是在听医生分析了各项结果得出目前还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的时候,大爷的表情说他很不爽。
“就跟以前分析的一样,”女医生对五月说,“主要还是压迫到了神经,如果想要听到的话,可以试试一些仪器辅助,但是要根本地治好,可能还需要时间。”
五月转头看了看迹部的臭脸色,扯出一个笑容,“嗯,我大概明白了。”
迹部敲了敲桌子,“本大爷不想听到什么抱歉,又不是癌症,有什么治不好的?!”
五月又冲无奈的医生笑了笑,拉着迹部出了咨询室。
“我觉得我肯定有能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天。”五月仰起头,放缓了语速。
迹部愣了一下,“你……”
“难道不是想让我听见你的声音?”
“……不是。”
“真的不是?”
“……不仅仅是。”
“哦~~~”
“喂!”
“……嘛……肯定能听到的。”
虽然说出这种话根本没把握,有点像沙也加平时说话的感觉,但是在迹部面前,似乎都变得胆大起来了,对生活,或者说,对于未来。
“五月的话……要和迹部一起么?以后?”沙也加在体育课下课后一边洗脸一边问,哗啦啦的水声中女生的声音也很是清晰。
“不知道。”五月一边洗手一边回答。
“诶?”沙也加惊讶地抬起头。“你竟然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嗯,”五月微笑,“虽然不知道,但也不觉得会害怕。”
开学一个多月后某一次回家,五月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确切的说,不是信,而是没有标注的信封,里面放着请柬。
藤堂静归国晚宴。
话说藤堂静回国了?
藤堂静什么时候出国的?
再说……藤堂静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