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墨曦与戚望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当然不会听话的呆在屋子里睡觉,而是偷偷地拿了林子文的车钥匙,开着车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度假村。
“姐,我们这样偷偷跑出来不太好吧。”戚望看了看已经彻底黑了的天,喃喃地道。
“要不然我送你回姨姥姥家?”慕容墨曦转了一个弯,朝着姨姥姥家驶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姐,我错了还不成,你带我一起去吧。”戚望当然不想回家喂猫,赶紧拉住了慕容墨曦的胳膊,“姐,吓唬吓唬就行了,别玩儿真的。”
慕容墨曦笑了笑,在前面的路口右转,上了高速,“对了,你听说过沈墨熙这个名字吗?”
戚望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沈墨熙,墨曦,和你的名字同音,是谁啊?”
慕容墨曦伸出一只手,习惯性的摸了摸戚望的后脖子,“破案的关键人物。一个据说已经死了的人。”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前方的道路,“我不信这个世界有鬼,多有的鬼都是人。”
戚望叹了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道:“其实,一个人的名字并不像想象中的简单,它除了是别人识别你的方式,还有另一种功能。”
“哦?你这又是从什么地方看到的歪理邪说呀?”慕容墨曦笑着问道。
“怎么说是歪理邪说!是爷爷说的,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是每个人的命运又不同,可是同样的名字却把这些不同带来了一些相同的地方。比如说,福气什么的,小的时候,大人总会给孩子起一个比较好养的名字,越是卑贱的东西,生存能力越强。”
“所以,就给你起名叫小望,音同旺和汪,还捎带手合了姜太公的名号。”慕容墨曦半开玩笑地说,“姨姥爷讲的故事大多都是杜撰的,你还真相信啊!”
“或许吧,不过这个并不是杜撰。爷爷说他小的时候,好多人家为了孩子好养活,都会给孩子取一个很大众化的名字,什么卫国,建国之类的。那是因为叫这个名字的人多,就不会……”戚望抓了抓头发,结结巴巴地道,“人的生死某种意义上是被注定了的,这就是所谓的生死有命,不能强求。而名字这东西,就是为了帮你挡煞的,比如说一个人死了,名字就会刻在墓碑上,而这时,这个名字就成了某种特定意义上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同名同姓的人越多,代替品就越多,叫这个名字的人就不容易死亡了,对吗?”慕容墨曦撇了撇嘴,眼中却闪过一丝顿悟的了然。
“既然姐你也叫墨曦,就极有可能,那个沈墨熙是为了救你而死的。”戚望淡淡地说。
慕容墨曦愣了一下,突然转换了一个话题,“你这次跳级的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戚望微微一笑,“基本上都办妥了。对了,我差点忘了,前天我买了一只小哈士奇。”
慕容墨曦眉毛一挑,道:“真好。自从巧克力走了之后,我妈就不再养小动物了。”
戚望呵呵一笑,突然脸色变得刷白,车子已经进入了一片幽暗的林子,树影婆娑见,有白影影影绰绰的出现,他从小听过很多可怕的鬼故事,内容大多是关于夜晚赶路的,尤其是没有月亮的晚上,看到前面有人影一定不要停车,因为只要你停车,就会看到一张阴森的鬼脸……
慕容墨曦也注意到了前方的情况,她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安,可能是夜太黑了,好像酝酿着什么。她踩了油门,继续在林子中穿行,不一会儿,就看到前面有微弱的光亮。
慕容墨曦加大油门,终于在五分钟后开到了被封住了爱家旅店,把车停在了门外。
戚望隔着车窗打量着铁门后的旅店,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的不舒服。虽然这家旅店和其它旅店的设计风格差不太多,就是有些破旧,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鬼气森森……
慕容墨曦下了车,和戚望打开大门,朝着旅店里面走去。戚望刚走进大厅,就叫了一声,慕容墨曦还以为他发现什么了,赶紧回头问他,“怎么了?”
“这房子怎么这么阴啊,浑身都发冷。”戚望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身体有些发抖。
慕容墨曦看了半天,觉得和之前差不多,没什么可吓人的地方,就不解地问,“哪里阴了?也不冷啊。你是不是刚才吹着风有点感冒了?”
戚望看了慕容墨曦一眼,将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穿上,“我不跟你这种没恐怖感的家伙说话。”
慕容墨曦指了指里面的电梯,道:“这房子建在背光面,中年见不到阳光,才会感到特别的阴冷。”或许是又出了命案,地板被撬开了不少,踩上去嘎吱嘎吱,听上去异常刺耳。
“你打算怎么查?”戚望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地方阴森诡异,比法医室还恐怖。
“地毯式搜索。”慕容墨曦一脸的似笑非笑,“就算是鬼,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楼梯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他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戚望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面退了两步,时刻准备着夺路而逃。
慕容墨曦则皱了皱眉,抬脚就往二楼上走,被戚望一把拉住,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匕首,“姐。”
“放心,我心里有数。”慕容墨曦对他点点头,“你先出去,如果两个小时候我没出来,你就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这是车钥匙,你自己小心。”
戚望犹豫了一下,把车钥匙紧紧的攥在手里,摇头道,“不,我要和你在一块儿。”
“不是说不要来了么,怎么又来了?”黑暗的楼梯上,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慕容墨曦瞬间松了口气,她刚要说话,就听到“喵”的一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小腿。
低下头,她看到一只小黑猫,一身黑毛蓬蓬松松的,绿色的眼睛又大又圆,捧到手里,小猫立刻甩着尾巴,“喵喵”的叫唤,有些欲拒还迎的样子。
“姐,你们认识?”戚望看了看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男子,本能的有些抗拒,往她身后缩了缩。
“嗯,认识。”慕容墨曦对着苗天行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你养的猫?”
“它似乎很喜欢你。”苗天行走过来,从她手里把小猫接过来,轻轻伏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走到电梯前,按下已经被封死的按键,打开了电梯门。
“等一下。”慕容墨曦追了上去,“这地方又死人了,可能很快就要拆了,你……”
电梯门一直开着,似乎没有关上的迹象,苗天行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与你无关。”
慕容墨曦紧握着拳头,盯着他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看得一边的戚望有些着急。
苗天行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墨曦,真是个好名字,千万不要改。”
慕容墨曦瞪着他,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声音颤抖地问:“你到底谁?或者说,是沈墨熙?”
苗天行愣了一下,笑了笑道:“沈墨熙已经死了,为了他心爱的女人。我不是他。”
慕容墨曦终于忍不住,越来越多的泪从眼角淌出,“是啊,你不是他,抱歉……”
“你确实不是沈墨熙。”慕容笙的声音突然出现,戚望和慕容墨曦同时扭头,就看到慕容笙正抱着肩从门外走进来,身后跟着目瞪口呆的顾晚晴。
“沈天行临死前曾经给我发过一封邮件,说看到了沈墨熙,他回来复仇。”慕容笙走上前几步,苗天行也走下了电梯,上下打量了顾晚晴一番。
“你不是沈墨熙,你是沈墨熙创造出来的孩子,也是他生命的延续。”顾晚晴眼中含泪。
沉默了良久,苗天行望着慕容笙,终于缓缓开口了:“没错,我确实是沈墨熙用他的皮肤组织创造出来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被注入了他的记忆。”
他缓缓走向顾晚晴,冷笑道:“他爱你,爱得不顾一切,甚至以爱你的名义,创造出了我,只为了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由我来继续守护你。”
顾晚晴低声抽泣着,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男子与沈墨熙完全不同,沈墨熙看她的眼神充满了爱,而他的眼里,除了冷漠,还有几分憎恨。以爱之名的克隆,对一个单独的生命而言,无疑是最残忍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抬头直视着苗天行,却见苗天行笑了。
“沈墨熙死了之后,我就跟个孤魂野鬼似的,生活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久而久之,我都忘了自己是人还是鬼。”苗天行轻轻叹了一口气,“活着的死人,死去的活人,哼……”
“你回来,是为了复仇?”慕容笙问道,“那个404号房间是怎么回事?”
苗天行看了一眼慕容墨曦,笑着摇了摇头,“复仇?我为什么要复仇?沈墨熙是自寻死路,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把我创造出来,也不过是一个备用容器罢了。”
然而,黑色的眼眸一闪而逝的的痛楚还是没有瞒过慕容笙的眼睛,只是瞬间那份痛楚就变成了冷酷和无情,“在那些人的眼里,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死而复生的鬼,有着一颗心脏,新鲜的血肉,活生生的,无限接近与那个人的最好备用品。”
“只是,当备用品不愿做备用品的时候,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他轻笑一声,“更何况,这个备用品还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反噬,让所有把他当成备用品的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轻轻擦了擦顾晚晴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慕容笙将靠在身前颤抖不已的妻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女儿对这个男人这么执着……
“所以,那些人都是你杀的?”慕容墨曦的声音发颤,“包括这旅店里死的那些人?”
“我告诉过你,不是我。”苗天行沉吟片刻,慢慢地说,“那些人的死跟我并没有直接关系,我的手上也没有沾染他们的一滴血。”说着,他举起白皙的手掌,然后紧握成拳,“它们干干净净,没有犯下任何杀戮。我想,这一点,慕容夫人深有体会。”
“戚望,带你姑姑出去。”慕容笙给戚望使了一个眼色,戚望扶着顾晚晴走了出去。
苗天行冷漠的看着泣不成声的顾晚晴,淡淡地道:“至于404号房间,我不会告诉你。”
他的声音轻微飘渺,像是呢喃,更像是逗闷子,耸了耸肩膀,冷笑着道:“人活一世,总要有些秘密带进坟墓,不然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一个人呆着,会闷死的。”
“你不会死。”慕容墨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死死的抓住他冰冷的手,“我不允许你死!”
“每个人都会死,这是注定要走的路。”苗天行道,“更何况,我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活着呢?命运是上天注定的,也是自己走出来的。”慕容笙淡淡地道,“十年前,那个在我家楼下晃悠的人影就是你吧?”
苗天行身子一僵,淡笑道:“不愧是慕容笙,沈墨熙这辈子输给你,也值了。我的童年,您有兴趣听吗?”他并没有把手从慕容墨曦的手掌中抽出,一是因为慕容墨曦很执拗的攥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松开,二是他也贪恋她掌心的温度,不忍心甩开她的手……
“当然,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慕容笙点点头,“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果你够坚强,能够从噩梦中清醒,就会发现,原来幽冥之外,是一片海阔天空。”
“我不是您,没有您的坚强。”苗天行冷冷地说,“七岁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地下室里,从来就没有见过太阳,我以为世界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暗空间,一盏昏暗的油灯,除了床没有别的家具,每到雨季,房子里都会充斥着潮湿而腐败的气味。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比死神还要可怕的女人,就是我的养母,她是苗疆那边的女巫,每天给我带来食物和水,然后用我的血去练她的蛊。八岁那年,我用她教我的控蛊之术,让她自食其果。”
“或许是一个人太过寂寞了,我就开始疯狂的学习很早就注入的,并不属于我的记忆和知识。时间久了,我逐渐发现,自己的体内存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虽然陌生,却不可怕,从那之后,我总会在梦中看到一些残缺的片段,然后看着胸口的白色被染成鲜红,等醒来的时候,总是叫着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你知道的,是晚晴。”
如同是挤出喉咙般的残破惨笑在慕容墨曦的耳边震动着,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时,苗天行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我很想看看那个总是出现在我记忆中的女人,于是,我从地下室逃了出来,那一天,我遇到了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