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城堡内外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里,暖洋洋的,却不燥热,让人越发的昏睡,提不起半点精神。
顾晚晴蜷缩在舒适松软的被褥之中,用手遮住被阳光照射半面侧脸,从天鹅绒的窗帘缝隙间射入的光线比较刺眼,令她产生了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多想睁开眼睛后发现身处的是自己的小窝,而不是这种又大又冷又没安全感的大房子。翻了一个身,她的身侧还躺着一个人,触手可及。
昨天晚上慕容笙找来了一个家庭医生,给她做了一个深度检查,果然是怀孕了。慕容笙表面上看不出喜怒,等医生走了之后,整个人陷入了抓狂的状态,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危险的无间道了。顾晚晴不同意,两人不免又是一番争执,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不了了之。
孩子的事情,以前慕容笙从来就没有想过,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做了太多的孽,也就一个人了,从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当父亲,有一个幸福的家。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惊喜。尽管未来难以预测,但缘分到了,坦然接受便是最好的选择。
顾晚晴看着身边沉睡的慕容笙,感到很安心,她不愿再想下面的事情,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徒费心力?更何况,以后怎么办,孩子他爹自会操心,他比她聪明多了,也狡猾多了,更比她果决,他会为她和孩子撑起一片天,而她,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好好的享受着有人疼有人爱的感觉。
顾晚晴怔怔地凝望着身边的男人,有几分失神,随即笑了笑,轻叹一声,替那人掖好被子,准备起身。她要好好活动一下,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生下健康的宝宝。
只是,她刚刚有所动作马上停了下来,甚至连身上的气息都变得非常的紧张,床头的手枪被她握在手里,很自然的打开了保险栓,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
房间内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宁静得连一根头发丝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声音。
精致华丽的卧室外面,已经无声无息的多出了一个冷漠的男子,那男子就像是一柄古刀,浑身上下寒气森森,充满了血腥味道。他的腰畔斜插着一把看似普通的匕首,普通得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但是顾晚晴却敏感的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顾晚晴从没有想现在这么紧张过,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外面男人身上的凛冽杀意,那是种比野兽更危险更具攻击性的杀意,这份杀意让她到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外面的人是谁?是敌是友?他一身浓烈的血腥味是为何而发?这些事情,顾晚晴统统都不知道,所以,她只能等待,等待那男人走动过来,露出破绽,让她一击而中。
大门内外对峙的两人,虽然性子大不相同,却都是能隐忍的人,你不动,我也不动,就这么耗着,直到慕容笙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笑着道,“你有病啊,进来吧,哥。”
“哥?”屋里屋外的人同时叫了一声,外面的男人推门进来,眼中流露出一丝揶揄,“呦喂,我没听错吧,居然叫我哥了!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啊?”
顾晚晴看着来人,各种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她看了慕容笙一眼,想了想不能不给他个面子,就跟着叫了一声,“哥。”
林子文看了看顾晚晴,点了点头,“小时候一块儿和过泥,想起来没有?”
顾晚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拍床道,“想起来了,头可断血可流,零头打死不能抹,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是林子文林大哥!”
童年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从尘封中开启,当年就是此人肆无忌惮的闯进了她仿佛金丝雀笼子般的房间,肆无忌惮的弄坏了好几千块的门锁,肆无忌惮的跟她开了一个黑心的价格,然后带着她去后山上冒险,俩人挖防空洞,找寻传说中的宝藏。
“劳驾,更衣。”顾晚晴不太习惯穿着睡衣和人说话,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慕容笙的手背,慕容笙看了她一眼,对林子文抱歉一笑,林子文耸了耸肩,转身离开,体贴的帮他们把门关好。
吃过奶黄包和海鲜粥的顾晚晴被慕容笙下方到了一间一百多平米的图书室,美其名曰“胎前教育”。她知道慕容笙和林子文要谈事情,便很自觉地在图书室里泡了一上午。
从书架上抽出了几本书,上面居然一点灰尘都没有,这让顾晚晴有些汗颜,想起了自家的书柜,里面的书长时间不动都落了一层浮土,也想不起来收拾一下。这里的藏书看起来有上千册,竟然没有一点灰尘和潮气,果然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都是什么呀!”顾晚晴翻看了几页,实在是没有兴趣,因为这些书都是一些学术的大部头,阅读者需要相当好的耐心与充沛的知识,最要人命的就是,这里的书几乎都是原文书,顾晚晴根本就看不懂,更有某些梵文的,看着看着就像睡觉。
临近中午,她的肚子又开始饿了,便走出图书室,前往慕容笙的书房,打开门,男人们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里面传来,她轻轻地走过去,就见慕容笙将一个陶瓷茶杯狠狠的掼在桌子上,似乎非常的生气,“我需要在一个月内,解决战斗。”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林子文神情自若的开口,手指交叉在唇中央,“安娜的家族如果真的和慕容家翻脸,等待慕容家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慕容家早就应该完蛋了。”慕容笙赌气地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走我的路!”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客观的想一想。”林子文劝道,“我比你更恨慕容家,它害了我妈一辈子,也害了我。只是,仇恨只会让你愤怒,帮不了你解决问题。”
“谁能帮我解决问题,我孩子他娘?”慕容笙明显有些烦躁,一点没了往日的运筹帷幄。
“我只知道,你现在是关心则乱。”林子文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橡木的办公桌上,“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想起了我妈,为了我,她棋差一招,一败涂地。”
慕容笙瞟了他一眼,走到冰箱边上,从里面拿出了一罐凉茶,“你喝么,去火的。”
林子文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手边的杯子道,“我喝白开水。你知道么,你现在一点都不像慕容笙了,这样也好,至少,还是个人,而不是一个魔物。”
慕容笙也笑了笑,茶几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了过来,看到顾晚晴正要进来,温和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在茶几上,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慕容笙挂了电话,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那个变态女人来了。”
顾晚晴嘴里叼着一块牛奶酥饼,在慕容笙还没开口之前说道,“你想让我躲起来?免提。这里是我的家!”说完,大摇大摆的往外面走。
“你找死啊。”慕容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有没有当妈妈的自觉性?”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出去,能解决一个是一个。”顾晚晴的眼里也冒了火,“谁不让我过踏实日子,谁就要为此付出代价。顾云飞是,沈墨熙是,你也一样。”
“咳,你们俩的火气怎么都这么大啊?”林子文看情况不对,走过来调解,“就算是夏天热,心里的火发不出去,也不至于这样啊,你们俩就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听林子文一说,顾晚晴和慕容笙都沉默了,她和他早就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却又没法查明原因。慕容笙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会不会是后遗症?”
林子文不解的看了慕容笙一眼,顾晚晴倒是明白了,脸色微变,喃喃地道,“不会吧?”
慕容笙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尤其我们没有掌握全部资料。”
顾晚晴的身子一僵,本能的捂住了小腹,“那孩子呢?会不会……”
慕容笙摇了摇头,就像是在火焰山的山口被从头到脚泼了一身的雪水,顿时清醒了过来,浑身发冷,他看着顾晚晴,惨笑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顾晚晴之前做母亲的欣喜在此刻荡然无存,她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地说,“不会这么倒霉吧,希望这种假设不存在,一切都是我们在胡思乱想。”
慕容笙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虽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事,也不愿意自欺欺人。
林子文看了看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拍了拍手,“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必须有个人下去,对付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小顾,我看你还是暂时躲一下比较好。”
冷静下来的顾晚晴点点头,惶惶不安的走了出去,直奔卧室。然而,命运的齿轮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后,一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螺丝卡进了里面,让顾晚晴这个本想躲事儿的人避无可避的成了祸端的引子。
她大步流星的走在复古的走廊中,与闯进来的安娜狭路相逢,安娜手里拎着一个金色的手提袋,当看到她的时候,目露凶光,从手提袋中拿出了一只带着*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顾晚晴,顾晚晴却没有一丝慌张,甚至微微笑了笑,“安娜小姐。”
安娜举着枪冷冰冰的看着她,突然神经质的哈哈大笑,顾晚晴不明所以。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安娜停止了那仿佛夜枭般的笑声,冷森森的好像是跟她有深仇大恨一般盯着她。
顾晚晴感到自己像是被一条巨蟒给盯上了,心中有些慌乱,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这里是慕容笙的地盘,你想在这里杀了我?”
安娜的眼神非常疯狂,在顾晚晴看来,精神病院才是她该呆的地方,只见她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是你,是你抢走了他。”
顾晚晴眉头微蹙,很平静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他指的是慕容笙,还是沈墨熙?”
安娜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顾晚晴心中一沉,她一直抱有的幻想在这一刻破灭了。
“当然是慕容笙,我爱他。”安娜的言语中有着无限的柔情蜜意,“而你,该死。”
顾晚晴淡然的笑了笑,“安娜,你觉得如果我死了,你能从这个城堡活着走出去吗?”
安娜的表情像是修道院中以身殉道的修女,充满了自豪,“我是佛罗因家族的长女,我的父亲是公爵大人,我不是你这种低贱的女人,如果我有意外,佛罗因家族不会沉默。”
顾晚晴看着她那双含怨带恨的眸子,突然笑了,“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可惜了。”
安娜被顾晚晴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气势吓了一跳,她从小混迹黑道,也算是杀人如麻,她意识到顾晚晴对她起了杀心,不由得恐惧起来。
在死亡面前,求生欲是人的本能。即便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也不例外。
顾晚晴冷漠的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去,安娜想要扣动扳机,手指却僵住了,怎么都动弹不了。她脸色苍白,一步步的后退。
“你杀不了我。”顾晚晴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用一种很微妙的语气威胁道,“而我要杀你,根本就不用动手。”
“魔鬼,你是魔鬼!”安娜仿佛精神崩溃了一样,尖声大叫。
“如你所见。不要挑战魔鬼的耐性。”顾晚晴凑到她的身边,在她耳畔轻声道,“魔鬼的耐性通常为零。”
“滚开!”安娜好像是忘记了手里拿着枪,只看到顾晚晴在她的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她的下巴关节突然脱了臼……
安娜面无血色,惊恐的瞪着碧绿的眼睛,发现自己真的会被杀死之后,浑身颤抖不已。
顾晚晴冷笑一声,不紧不慢从她身边走过,轻飘飘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传进安娜的耳朵,“再见了安娜小姐,记得要保守秘密哦。”
安娜的下巴也不知怎么,突然好了,脑袋里空空的,都不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城堡。
“你看到了,这就是她的力量。”慕容笙站在旋梯上,对林子文道,“有些人已经死了,但是有些人还活着,我不想报仇,只是想让那些人付出应付的代价。当然,也包括我和你。”
“别太悲观,事情总有结束的一天。”林子文耸了耸肩膀,笑着对慕容笙道,“这个世界没什么是永恒的,除了爱和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