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的特征你还记得吧?”
李洛约站在老楼的门口,那里还有一叠纸牌,瓷杯里茶水还冒着热气,然而人已经不见了。
狸猫用手指拨了拨纸牌,翻出一堆同花顺,回答说:“有大胡子,身材魁梧,男性,就是这三点吧。”
“没错。正是因为这三点,所以警方才会认为宁老板他们两个人在说谎。因为大胡子是非常容易伪装的,饰品店里有,甚至可以自己做,并不太难。男性则更算不上是什么特征,身材魁梧倒是一个切入点,只是姚青本人瘦小,根本不像是这种人。”
李洛约提问:“那么问题来了,大胡子到底是谁?他从哪里搞到的姚青的抢劫银行计划书?”
“武胜利。”
很干脆的回答。
李洛约愕然:“你怎么猜到的。”
“不然你来这里干嘛?”
狸猫翻了个白眼。
好像是这样的……
“武胜利是个有前科的人,他曾经犯下聚众赌博、诈骗罪被抓。陈警官那边给的资料。十三岁时武胜利就离家出走了,他的母亲也是那年病死的。十几岁他就开始玩牌,玩麻将,玩色子,老虎机,不过很快就由于出千被人追杀。于是他逃到了沿海城市,不断流窜,基本上也是靠自己的赌术和一群同类混在一起。后来还曾经尝试偷渡,被抓住。由于年纪还不到十八岁,就被人保释……那个保释他的人就是姚青。”
不止这一次,之前武胜利犯事都是姚青出面保释。反倒是他的生父从未出面过,好像根本对这个儿子毫无感情。
“姚青的私生子就是武胜利啊。”
李洛约点点头。
根据之前居委会小哥的说法,姚青的私生子,也就是武胜利还曾经去看望过姚青。为什么?一个江湖混混少年,只有什么时候会找到这个父亲?
当然是缺钱的时候。
不断交钱保释,变成武胜利的提款机,偏偏儿子又不争气上进,走上了一条歪路。作为老军人的姚青自然是愤怒又内疚。然而他没得选择,儿子依旧是儿子,他只能够忍耐。毕竟他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事情在某一天发生了变化。
“我们来还原整个劫案前的事情。”
当时已经成年后,武胜利再次熟练地进到姚青的家里找钱,然而无意之间他找到了一叠老头子写的文章。读了之后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大胆想法。他肯定是先去了305储蓄所看了看,发现一切都和姚青所说的一模一样。然后内心的冲动再也无法抑制。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骗子、玩牌的人身份出现,他骗骗人可以,让他去抢银行他却犹豫了。于是他玩起了自己最擅长的花招,指使别人。按照姚青描述的那样,他瞄准了宁某和漆某,这两个人几乎和故事里头的主要人物一模一样。他趁着对方喝酒之后将东西递给他们,并且在文末写上,让对方以二十万作为给自己的报酬。
当时他未必会想到这事真有人干,不过是试一试,赌徒心理难免的事。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让自己赢,都愿意试试。
没想到这件事变成了一件惊天大案。
于是他跟着再次回到沿海继续流窜用骗术养活自己。
“我有问题。”
狸猫小朋友发问:“那他为什么会回来啊?是为了销毁证据吗?”
“不知道。”
李洛约从来不会不懂装懂。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姚青绝不是失足摔下山而死。
聪明如姚青一听到305储蓄所特大劫案之后立刻想到了自己的那篇故事。从下手手法到每个步骤几乎一模一样,劫匪也恰好选择了月底的最后一点,面具蒙面,持枪,并且逃窜工具也是摩托车。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稿子被人偷走。自己独身一人,又没有什么朋友,谁会干这种事?
只有一个人可能。
武胜利。
然而武胜利敢干这种事吗?姚青不确定,不过这事必定和他有关系。在新闻上确凿后他几乎是绝望的,这肯定是武胜利干的。
在痛苦的挣扎之后,姚青选择了自杀,只有自杀他才能够既不用举报自己儿子又不用内疚了。
“那二十万在哪呢?”
狸猫揪住这重要的一点不放。
“为什么你会觉得宁老板他们真的会拿二十万给大胡子?”
李洛约笑起来。
最好的谎言是七分真三分假。
那个牛奶箱很难装下二十万现钞。这是李洛约一再确凿之后得出的结论,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警方进入姚青家取证时大概只是流程需要,根本就没想过真的会和这个孤寡老人有关系。
其中的错位就在这里。
武胜利应该是的确写过,让将二十万放在牛奶箱里,否则宁老板他们根本不会说出这样一个准确的地址。可是当时武胜利根本没想过对方会真正下手、成功、还会给自己钱,他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赌徒就是这样,满怀希望却早就知道自己终究会失败,然而他就是没法忍耐不去参与。可是宁老板他们根本就没有拿钱给他。
这一微妙失误让警方也好宁老板俩人也好信息对接不上。
至于为什么武胜利会再度出现,李洛约也有了猜测。
武胜利已经四十多岁了,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冒险和激进的心里已经弱了不少。他没有家庭,也无处可去,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只是没想到,十六年的往事会再次被提起。
接下来就是报警时间。
将“意外”得到的两篇姚青署名的故事放在姚青的桌子上,俩人就此离开。
坐在董姨对面,一五一十将这次经历讲给她听,李洛约手机收到短信。
狸猫:怎么样,保安真的是她什么人吗?
并不是。
用董姨的话说,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可是那二十万的数字是偶然还是其他原因?李洛约决定将这件事越过。他还有更重要的询问。
“好,挺好的。”
董姨对李洛约整理的资料表示满意。
“大胡子原来是这样的啊……带个这样的孩子真是可怜。”
李洛约提醒:“那个……我舅舅的事。”
“李侠骞啊,他才来过一次,把他的笔记本带走了。”
董姨喝了口咖啡,吃着水果小布丁。
“那的的确确是你舅舅动的手……好像是什么十几周年纪念日吧,你舅给他老婆做东西呢,好像是南瓜头还是冬瓜头西瓜头来着,记不得了。你就别添乱了。”
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李洛约不由为舅舅默哀,难道舅妈已经到了更年期了吗?
不对!
他回过神来:“那个笔记本,还有你的照片那怎么解释?”
董姨瞪了他一眼:“我是犯人吗,需要给你解释?没大没小。”
李洛约顿时气势一路下跌。
“以前,我,你爸岳子奇,李侠骞,都在一个单位上班过。说是单位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一个同好会或者兼职吧。你听过‘钱柜’吗?”
李洛约浑身僵硬。
“看来你听过的。”
董姨吃掉最后一点补丁,擦擦嘴。
“钱柜里头有各种各样的人,有我这样的财务人员,有你爸那样的律师,有李侠骞这种什么都懂什么都不精通的奇怪人,还有专门的智囊团……是一个很大的组织。由于人数太多,彼此之间都认不全。进入钱柜需要推荐,我是被你爸岳子奇推荐进去的。不过钱柜有一个规矩,是审查制度的一环。每一个新人进去之后都会有一个考察期,由一名匿名考察人员来检验。可能是明面接触,也可能是暗中观察,这点看个人爱好……当时我并不知道是李侠骞在做这件事。当时他还追过我,不过我对他那种类型没兴趣,一天跟在后面蜜蜂一样嗡嗡嗡,真烦。”
笑了笑,董姨放下小叉子。
“看来是自作多情了。他在审查我呀原来,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竟然是他。满意了吗这个答案。”
李洛约消化了一下,看着董姨的眼睛,有些情难自禁:“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说我妈我爸的失踪和一场大火、还有钱柜有关系。有可能吗?”
“不知道。”
想了想,董姨还是不确定。
“钱柜我只是一个普通成员,做一些账务方面的事情。你舅舅手里这本账目也是这样的,采用一种秘钥的形式加密,有样板的人才能够明白。不过我想应该和钱柜没关系,你爸是钱柜的资深人士,温婉也大概有所感觉。不过想来有这层关系,组织不会对她下手的。钱柜的宗旨是赚钱,钱多多益善,少惹事端。不像另外那个学会……说远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董姨径直走了出去。
李洛约总觉得她似乎隐瞒着什么,而且对于那次大火始终没有解释。
一定,一定有某种内在联系。
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脑后。
“先生,一百二十八元,买单吗?”
李洛约翻出钱包,开始一张张五块十块来凑钱。
成年人了,都不知道自己付钱!
真是的!
一点没有当老板的大气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