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坐一张桌子。

罗曼十指交叉，说：“今早我们先去的地方是医院，我问过石林了，他、韩振、陈琨都被一个车队选中签署了合同，将会以候补车手身份加入，正式时间应该是七月底。看样子你们俩也得到了这个消息，那就下一个。你知道凌霄镇上车最快的是谁？隔壁五金店陈家的儿子陈琨，那你又知不知道比陈琨还快的人是谁？”

李洛约摸着下巴：“你说。”

罗曼神秘一笑：“他弟弟陈立。”

乔心语补充说：“别看他弟弟年纪小，可以说是非常有赛车手的天赋。曾经有人看到他们哥俩在凌霄山车道上私下比试，陈立开的是他爸的别克，最后赢的却是弟弟。后来有人问起，陈立之前还不承认。后来他哥却主动说的的确确弟弟赢了自己。陈立于是解释说，因为那天大哥拉肚子……不管怎么说，他的确赢过他哥。然而陈立最欣赏的车手正是张展，他是听着张展的故事长大的。”

偶像的动力有时候是无穷的。

如果没有人在前面引路，不少人很难知道自己做到些什么，可一旦有人指引，你就会发现，那些以前看起来和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并不是那样的，朝着前面走是有路的。陈立和张展一样总是偷偷练车，十三岁时他就已经不再开卡丁车，开始转而正式玩小型汽车。只是由于年纪太小没法得到驾照，他所有练习都得偷偷进行。

有时候陈琨两兄弟一起上路，就是由陈立来试手开车的。

对于哥哥陈琨的避而不战，陈立必定心中难平。

“你们怀疑陈立？”

罗宾皱眉说。

“他是最有可能的，一来他年轻气盛，二来他开车有足够的速度，所需要的只是一辆车而已。你们没发现吗，这个镇的人都很喜欢车，借给他一辆并不是什么难事。”

乔心语回答。

李洛约揉了揉眉心：“你们的说法都是建立在假设上的，证据并没有。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罗曼神秘一笑：“提供给陈立车子是我们认识的。”

乔心语猛地一拍桌子：“就是这家宾馆的张老板。”

和李罗俩人不同，乔心语和罗曼的路子是先调查大环境，再层层缩小来锁定嫌疑人。凌霄镇的人都爱车，不少少年都开卡丁车，可以说开车变成了这里一个非常基本的技能。更有意思的是，在凌霄镇年轻人有了积蓄后第一选择并非买房或者结婚，而是买一辆心仪的车。

张老板虽然年纪大了，不过也是有车的，只是不常开。他是外地人过来的，心仪这里的汽车文化，所以退休后在这边开了个宾馆，然后养老，子女偶尔也会来看望。张老板的收入是相当不错，消费能力也强，光是车都有两辆。一辆黑色尼桑，一辆黑色速腾，他之前经常借车给陈立开。镇上的人都是知道的。

乔心语说：“昨天夜里根本分辨不清到底车子是什么款式，现在被发现了一辆夏利，张展也是开夏利，但不见得幽灵车就是夏利，换一个壳子而已……”

分辨不清。

李洛约突然站起来，拉着罗宾就往外跑。

“去那个分叉口，就是你找到的那个地方。”

乔心语和罗曼只得跟在后头看一看究竟。

再次回到那个被碾压过的分叉口，李洛约再次端详了地上一番点点头，接着他一路直接走到木屋旁，打开门看了看，又关上门，笑了。

“我竟然会被这么个小把戏给糊弄了……”

他看向罗宾：“如果你准备欺骗一个人会怎么设计？”

罗宾想了想：“先看对方是谁，如果没那么聪明就设计一个很容易的套，如果很聪明就要看三步。”

看三步是棋类的说法，即下期前要预料对手可能出子的三步，如果能够预料到三步之内，那么就很容易让对方在你引导下走入你需要的路线。

“没错。就是这样，那个人先是在岔口误导，他故意弄出石头来，让我们发现他的小计谋，然后我们理所当然会到达这间木屋，继而发现修车工具和张展的学生证。那么我们理所当然会以为，这里曾经是张展呆过的地方。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不对。现在我发现了，就在这里。”

李洛约走进屋子里，蹲下，从墙角拔掉一朵白色蘑菇。

“就是它。”

众人一脸不解，唯有罗宾握拳哦了一声。

罗宾说：“蘑菇喜欢水分多的地方，它们是腐生真菌，没法利用太阳光进行光合作用，完全靠养料来生长。不过蘑菇生长的环境里往往缺少扬起，菌丝在呼吸作用中不断吸收氧气放出二氧化碳，所以蘑菇很缺氧。蘑菇长得好的地方一般都是通风好的，密闭环境会让蘑菇很快死亡。K的意思是，这间密闭屋子是根本不可能自然状态下里头长出蘑菇来的。”

“了不起，不愧是罗宾。”

李洛约补充道：“你们发现没有，屋子里有蘑菇，而屋子外却没有，一朵都没有。按理说都是同样的养料、木头，为什么屋里会有屋外氧气更充足的地方没有？只有一个简单解释，这些蘑菇是人为植入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营造一种“度过了长久时间”的感觉。

然而做这件事的人显然并不具备相关生物学知识，甚至是野外知识，所以他一是将屋子搭得歪歪扭扭非常不科学，二是将蘑菇植入装作一副很久无人问津的样子。

“真正弃车的路子是在断崖那里，他引导我们过来，将张展的事情加入到幽灵车中，这就是对方的企图和计划。”

李洛约心里也有些好奇，为什么那个人会大费周章，一定要扯上张展？

这时候狸猫的短信来了。

翻着翻着，李洛约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就能够解释得清楚了。

“罗宾，我知道你有收集名片的爱好，把宾馆的名片给我。”

“你怎么知道？”

罗宾将名片递过去。

晃了晃手中手机，李洛约解释说：“狸猫给我发来的信息大致和我们了解的差不多，不过她给出了条很有意思的讯息……”

罗曼皱眉：“你还是擦擦鼻血吧……看起来就像个变态一样。”

“和变态有什么关系……”

李洛约从罗宾手里接过纸巾，塞住鼻孔，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维往下讲：“那是一则地方报道，很早以前的95年。当时张展还差点当省级三好学生，理由是他曾经救了一个在凌霄山上犯病的人。不过之所以没有评上是因为虽然他开车将人送到了医院，他却是没有驾照的。其中有趣的一点就在于如果他开车慢一点这个人就救不回来，也就是说他用被禁止的手段救了一个人。于是只能够淡化处理了……这个人叫做张渠。”

他将手里的名片翻过来。

上面宾馆上写的老板名字也是张渠。

“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加上并不是当地报道的，所以知道当时事的人很少很少。”

李洛约说：“现在我们再看看张老板这个人。”

“他时刻都做出一副年老力衰的样子，比如说拉衣服喊冷，说自己年轻一点也要去赛车……这个我们理所当然会将他排除在外，可是老人家就不能赛车飙车了吗？没错，作为职业车手是肯定不行，反应灵敏都大幅度下降。不过作为业余车手没有问题的，尤其是在这一段熟悉的山道里。你们想想之前他的那些行为和动作，想想吧，按照这个假设来分析。”

众人都若有所思。

张老板出现在赛车山道上，很快就消失了踪影，中途再也没人看到他去了哪里。

晚上来敲门，给李洛约俩人信息的同时何尝不是探口风？得知他们是记者，他就将嫌疑人引导指向陈琨和陈立两兄弟。

他手中的健身球给人感觉他的确已经老了，不过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解释为张老板还在训练自己手指的灵活度。

“罗宾，还记得你给我说昨晚他身上的风油精味道吗？”

李洛约比出一根手指：“你说他是用来驱赶蚊虫的，没错，风油精有这个用处。不过还有清凉，用于感冒引起的头痛，晕车不适，以及提神功效。开车时很容易疲倦，我也是参加过路考的，精神高度紧张，尤其是夜车。张老板腰上有护腰，用大量风油精。不过我们在车道见到他时并没有风油精味道，是回来后他才有的。那么他擦风油精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用途？这点不用解释了吧。”

第二根手指，李洛约用手敲了敲简陋的木屋：“弄这种东西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张老板只能够自己动手。不过这里他体能不足的一点就暴露出来了，所以搭得很潦草，而且他并没有真正在山上生活的经验，所以才会犯下蘑菇破绽。”

李洛约脑子里已经可以构建出整个事件来。

被救过的张老板来到镇上养老，却发现曾经的恩人小伙子竟然先自己一步而去。他并不是一个传统老人家，从他说话就能够看得出来，身体里某个东西依旧年轻。他仿照张展的车弄了一辆出来，然后以幽灵车的身份偶尔出没在凌霄山车道上，以这种方式缅怀。

听到张展被侮辱后，他一怒而起，准备好好教训两个小子。他对凌霄山道再熟悉不过，于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造成了事故，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心中早就有逃脱的方案。先是在岔口弄一个小迷魂阵，然后将车开下山崖毁掉。然后回到宾馆里，洗个澡，冲掉自己身上的风油精味道。

至于埋在土下张展的车，那不过是一个迷惑警方从而给他创造时间的把戏。

他在出手前就计划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