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万业广场之前,李洛约突然想起董灼说过的话。他说,记得帮我清洁家里的手办。
他说了声抱歉,就走入董灼的房间。
到底是有钱人的少爷,光是房间就有四十平米大小。里头就像是一个杂货铺仓库,摆了不少东西,以至于看起来丝毫不觉得有多宽敞。进门右手边一直到书柜都是各种等高手办。也不知道是否是特意布置过,李洛约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某个导演的镜头之中。
路飞摆出橡胶枪的手势,对面漩涡鸣人咬着苦无,双手结印,身后蛤蟆助阵。
黑武士和绝地武士各持光剑保持挥剑姿势,父子相爱相杀。那是真正的“光”剑,剑本身应该是加入了某种荧光材质,看起来相当逼真。
终结者阿诺施瓦辛格骑在哈雷摩托上,枪口正对扭头看过来的李洛约。
虽然有这几个,不过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高大的变形金刚,足有一百七十公分,细节考究精致,李洛约怀疑自己被卖了也买不起这东西。变形金刚胸口是红色车头,双肩是排烟口,手持一把机枪,从个人形态来看是正派头领擎天柱。在它周围一圈还围了警戒线,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牌子“请勿触碰”。
这时候身边响起一个声音。
“董灼不喜欢人碰他的东西,每次来清理我都会问清楚,哪些动哪些不动。这个机器人都是他自己清理的,我是不碰的。”
原来是姚阿姨。
李洛约明白,若要说起对董灼的了解,董玉文说不定还不如姚阿姨。毕竟姚阿姨可是每天都要来董灼房间里转一圈,为此董灼不得不和她交谈打交道的。
“李洛约,过来一下。”
舅舅李侠骞也出现在门口,冲侄儿勾勾小手指。
俩人来到阁楼窗口处。
李侠骞少有的脸色郑重:“我和董玉文先去万业广场,你还是先看看这边的情况。包括那个姚阿姨,陈猛。之后陈猛会送你来的。”
末了他又叮嘱:“这次事情能办尽量办,我多少欠他们家一些人情……你爸以前和他们也是认识的。”
李洛约问:“有多少钱啊?”
“这个……回来我给你讲。”
李侠骞顾左右而言他。
再次回到董灼的房间,李洛约的目光越过擎天柱,他发现书架里竟然还有玄机。死侍正坐在书架里头朝他挥手打招呼。
书架里是重新DIY加工过的,所以有一个隔断的空间,看起来就像是死侍模型被卡在其中的样子。
对于漫威的英雄谱李洛约并不太熟悉。不过罗宾喜欢,之前就在他耳边叨念个不停,死侍简直帅炸了blabla……
李洛约认识的漫威英雄就几个,矮富帅钢铁侠,美国良心美国队长,和弟弟永远纠缠不清的雷神,爆衣狂绿巨人,宅男之友黑寡妇,黑寡妇EX鹰眼弓手,哦还有话唠蜘蛛侠。
死侍是相对亦正亦邪的英雄,荧幕上目前似乎还没有出现过。
罗宾给他推荐就是由于最近出了死侍的预告片,很快就会登陆电影院。这个英雄最大的特点就是打不死和嘴贱……没错,就是这样有特点。超能力就是这样一环扣一环,因为嘴贱,所以死侍必须是拥有不死之身,不然他早就挂掉了。
死侍的造型通常为一身红色紧身服,乍一看会误以为是蜘蛛侠。不过他的脸上有两块黑色,将眼睛位置盖住,日常武器是背上的刀。罗宾评价他是一个自带BGM的男人。
视角到屋子里来。
除去进门左右手的高大手办引人注目之外,还有一张工作台,大概有两米长的样子,用的是冷轧钢板,表面有静电喷涂。分成上下两层,上层摆放了两台电脑和一个像是巨型削笔刀模样的东西,下层是很多书和图纸。李洛约看到姚阿姨从门口走了出去,于是来到“削笔刀”处看了看。
它竟然是一个3D打印机。
他眼睛都红了。
推理最难的是什么?场景复原。
本来推理就是相当抽象化和逻辑性的程序,固然可以用文字来表述,可是对于不知道案情的人来讲依旧很模糊。最好的自然是图像化甚至是模型化的构建,人眼可看是最直观的。他曾和罗宾想要买点特质橡皮泥,用来捏场景。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捏橡皮泥比推理还要困难……所以只能放弃。如果有3D打印机的话,只需要输入程序,就能够构建出立体的实物,等比或者是缩小版都是可以的。
唯一的难点是,3D打印机实在太贵了。
尤其对于李洛约来讲。
努力将目光从3D打印机上转开。他发现整个屋子里唯一正常的就是那张床,白色被单,普通的铁架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床边有一个长条状的大箱子,李洛约发现盖子并没有完全掩上,于是动了动手指。里头的东西是一些人偶,有的偏写实,有的则是纯粹二次元人物,还有各种动物,大的有三四十厘米高,小的也有五六厘米的袖珍模型。
看来董灼是真的喜欢这些。
难怪被绑架也不忘记让人保洁。
下楼他看到陈猛正坐在沙发上,就像一个出厂后就保持这个姿势的锡兵一样。姚阿姨则是在用吸尘器清理地板。
赶到万业广场只花了十五分钟,中途路线诡异,不过没有遇到一个红灯简直幸运。李洛约估摸着,陈猛没少送董玉文或者刘栋梁去万业广场微服私访,线路选择很聪明。
电话里舅舅说他在监控室,让李洛约过来。
监控室在停车场那层的一个房间里,一路摸索,李洛约好歹找到了地方。中途他依次闯入了“保洁室”和“杂物室”,多亏了这些工作人员的指路,作为回礼李洛约不会将他们偷偷躲在里头打牌的事情透露出去。
里头只有董玉文和李侠骞,看来其他人都被暂时喊了出去。
“你再看看吧。”
李侠骞指向电脑前。
坐下来时李洛约发现屏幕里已经有一个打开的播放器,只需要点开继续播放。
镜头显示日期在右上角,正是董灼消失的那一天,起始时间为下午14点44分。画面则是停车场里靠近电梯处的一个摄像头,不断有人从电梯里出来,然后走向四周的车子里。李洛约一阵快进,在14点52分时听到李侠骞喊了声停。
出电梯门的一个黄头发年轻人就是董灼。由于画面并非高清,所以很难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身材是偏瘦的,整个人和周围匆忙的人有些不搭调。他出了电梯后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电梯周围的墙壁处观察了一番。然后走到一处用塑料布盖住的地方,拉开塑料布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差不多一分钟后他抬起头来,看向摄像头。
就在这时好像旁边有人在招呼他。
于是他朝着左边的方向走去。
画面就此结束。
身旁李侠骞说:“他是直接通过电梯到的停车场,目标很明确。离开肯定是在某一辆车里和对方一起离去的。”
李洛约又看了几遍,直到发现所有内容都记在脑子里。
他扭头望向董玉文,这位母亲此时倒是依旧保持冷静,似乎根本不害怕儿子遭到什么危险一般。
“你不怕他出事吗?”
李洛约很好奇。
“怕,不过怕没用。”董玉文轻轻地说:“在他只有七岁时就被绑架过一次,那次是他自己逃回来的。我的儿子,没那么容易出事。”
这个理论很奇怪,不说从绑架犯手中逃脱是多么几率性的事,光是这种事件本身就足够让人担忧的了吧?
但转眼想想,董玉文也好董灼也好都不是普通人。不能以常理估算。
李洛约看向舅舅,这次他觉得很怪,李侠骞明明是带着自己来处理这事的。结果他反而扮演了助手的角色,明显在让自己来独立完成。这偷懒本事也是没跑了……
李侠骞装作思考的样子。
根本瞒不过李洛约,舅舅对这事没兴趣。
面对能让他兴奋的事情李侠骞根本不这样,而是像某种猛兽猎食动物一样,穷追不舍,不停自言自语,写写画画。
此次唯一让李洛约有一点兴趣的就是失踪似乎和之前董玉文电梯遇险有着某种内在关联。
“这件事我希望暂时保密。所以我们调监控是用的上次电梯事故的名义,你明白吧?”
不知道和李侠骞达成了什么共识,董玉文直接看向李洛约。
李洛约问:“那我需要我问一问管理监控的人。”
董玉文一个电话五分钟后,一位胖胖的年轻人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
“他叫何主任,这周都是他负责看监控,晚上是另一个人。”
何主任不知道李洛约俩人身份,不过还是很机灵:“两位有什么尽管问。”
李洛约说:“之前电梯事故有结果了吗?”
听到是问这对方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回答:“基本上确定了,不是人为。至于写在电梯内侧那些鬼话,是一个不满公司的保洁员干的,已经将他辞退了。”
“不,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后续。”
“这……”
何主任看了眼董玉文,下定决定一般。
“有!”
“其实那天之后还发生了一件‘小事’。”
电梯事故让万业所有安保人员都如坐针毡,同时新一批的大规模安全检查再次开始。有天何主任听到一个保安给他讲有人在墙壁处乱画画。他赶去一看,还真是。地点就在停车场电梯外的墙壁上,画了一些没有脸的人形画,他本来想直接涂掉。后来听说公司马上要重新装修一次,所以他想了想就用塑料布遮盖住,等一起作业的时候来弄。
“就是这里了。”
何主任走到电梯外的墙壁处,那里有一处挂了塑料布,一端挂在天花板的钢架上。
李洛约直接将塑料布一把拉开。不知道是本就摇摇欲坠还是被人拉扯过,塑料布一下子落在地上蜷成一团。
后面的画像让李洛约来了兴趣。
他用手机灯对准墙壁,仔细观察着。
那是用黄色颜料画出来的,一个个人形,仿佛是人贴在墙壁上,然后用笔沿着人体轮廓画出来的一样,就像是……尸体画线。
身后的李侠骞终于咦了一声。
李洛约凑到墙壁上,用手指摸了摸画线处,有一层胶质光滑感。他用指甲扣了扣,发现能够扣下来。
“应该是水粉颜料,文具店都能够买到的。”
他转而问:“照理说,这里处于监控头的摄像位置,你们应该一下子就能够发现才对。到底是什么人画的你们知道吗?”
何主任苦笑:“平常是这样。不过有两天电闸出了问题,老是跳闸,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
懂了。这是在预料之内的情况。
董玉文看到那些人轮廓像脸色终于变了,呼吸都急促不少。
李洛约知道她担心什么,解释说:“其实没关系的。”
董玉文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些东西本就是用来迷惑人的,”李洛约轻笑一声:“做这事的人犯罪美剧看得多,CSI之类的吧。他是想要模仿犯罪剧集中的样子,弄一个‘尸体痕迹’出来以标记尸体。”
听到尸体两个字,何主任也惶惶起来。
“真正的刑侦现场是不会这样标记的。”
这次说话的是李侠骞,他自然而然接过了外甥的话头:“没错,画下标记可以更好还原现场。只是现在都是用照相来做存档的,需要标记现场都是通过别的东西,比如说小旗子、或者路锥都可以,最后在外面围了黄线就行。用笔画线是电影里的一种手法,现在事实上根本不这么干。”
被科普之后,董玉文和何主任都松了口气。
李洛约有种憋着话不让说的憋屈感,他于是继续保持沉默。
旁边的舅舅则咳嗽两声,暗示他继续。
李洛约装作看风景。
李侠骞说:“我去上个卫生间……”
尿遁。
真是糟糕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