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从费畴公寓出门，谭老板就掐着点打电话过来。

他自然找的是好说话的罗宾。

罗宾哦哦地和他说了几句什么。

“K，谭老板说……黄欢去的那个宅子他知道，他说，有些邪门。”

能比你谭老板更邪门吗，子弟五湖四海，名片都和你是一个模板，走到哪儿都能够遇见认识你的人。李洛约不由腹诽。

“邪在哪？”

“里面死过一个警察……”

“哦？”

“而且死法有些另类。”罗宾皱眉说：“是在被子里窒息而死的。”

“有趣。”

李洛约来了兴趣。

这个案件谭老板给罗宾讲得很详细。事情发生在五年前，一名警官失踪。好些天都没有消息，再次被找到时他已经死在了一家宅子里。第一个目击者是房子的房东，一直以来房子都租给一些才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所以基本没有怎么管理，任凭年轻人随便布置。只是这次的租客拖延了两个月都没有交付房租，所以他上门问一问是什么情况。结果当他打开门时，并没有发现曾经的租客，而是在床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警察赶来查看，以为是一起针对警务人员的报复性谋杀，结果法医尸检后得出的结论让人很难相信。

这位警官是意外死于窒息的。

首先是他在死亡前曾大量酗酒导致意识迷乱，接着他躺在床上无意识间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头，然后被子包裹导致他无法侧躺，于是呕吐物全部堵塞在喉咙里，导致窒息而亡。这是一起被子窒息谋杀案。关于他为什么酗酒，又是如何闯入这房子里，官方没有给出具体描述，只是将他的死以执行任务不幸遇难掩饰。

然而附近有人说，这警官是醉酒后迷了路，然后跟着租客进入了房间里，之后租客被吓得跑了出来。中途租客回去过一次，然后就匆匆忙忙离去了。整合来说，事实大概如下。醉酒情况下警官误入民宅，导致吓坏了的租客逃出，而当他回去时发现这人已经窒息而亡，然后他关上门迅速逃走了。

李洛约看着眼前这栋老式七层建筑。它只有两个单元楼，没有保安，只有一条用链子拴着的黄狗懒懒蹲在单元楼下用作震慑。

按照谭老板的消息，凶宅是在一单元的一楼。

没法进去，所以李洛约只好绕着走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发现有个环卫工人正在用铲子挂牛皮鲜广告。他赶紧撕了一张广告下来，发现上头有一个电话，说房屋出租和出售，其中就包括一单元一楼。打电话这件事自然而然交给了罗宾，趁着搭档和那头在交涉和打听时，李洛约登陆了那个凶宅查询网。

输入本小区的一单元一楼，结果里头冒出来的消息让他有些吃惊。

在警官窒息死亡事件之前还有两起自杀案，都是瓦斯窒息。

三起凶案贯穿了小区的建立和荒凉时期。

李洛约不由看着一楼入神。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够看到外头的老式红木玻璃窗，在外头还有一圈老式推拉防护栏。灰尘密布导致玻璃能见度极低，从外看去根本无法知道里头的情况。窗户口那里有不少老鼠屎，鸟屎，看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人使用了。

这时之前那位环卫工人在他旁边停下步子，说：“小伙子，你该不会是想租这个房子吧？”

李洛约顺着话头说：“好像这里比较便宜。”

环卫工人冷笑一声，用铲子指了指一楼说：“这栋楼是我老爷子修的，修的时候就被砸死了人，后来修好了隔几年又要闹一次。劝你换一个地方，别考虑这儿了。”

李洛约若有所思：“难怪这一栋楼都没有看到有人住。”

“是啊，找个住的地方就是求安静和平安，老是闹鬼没人愿意住。”环卫工人叹了口气：“看你年纪轻轻也是才毕业吧，就不要去惹麻烦了。街对面有中介的，找他们更简单一点，不要被便宜骗了。”

“多谢多谢。”

看着环卫工离去的背影，罗宾突然低声说：“这人有问题。你看他的马甲，这是前两年的款式。去年环卫工就换了，颜色更亮，还有两道荧光亮片。”

“你知道这个？”

李洛约微微惊讶。

“因为我出门很早，从我家到学校都是跑步去的。所以那时候环卫工刚刚出来打扫……这个人明显不对。你看他脚下的鞋子穿的是皮鞋，一般这个职业的都会穿运动鞋方便活动。因为他们要弯腰很多次，不少还会带护腰之类。再一个，他的车子里头未免太干净了一点。旁边垃圾并不少，环卫工是按照片区划分的，也就是说某一块片区就是他的负责范围。然而这里他只是清理了这栋旧房子旁边的转租和出售广告，这实在说不通。至少，他绝不是正常的环卫工人。”

李洛约嗯了声，人情和阅历这方面的确是他的弱项。

他转而有了一个想法，对搭档说了出来。罗宾说没问题，包在他身上。

俩人转悠了一阵，晚上七点半时再次来到了这栋无人旧楼。按照费畴所说，这就是黄欢行动的时间。由于是冬天，过了六点钟到处都已经暗了下来。他们悄悄走到门口，推了推门，没有反应。罗宾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说他找开锁王学过一阵，看他的……

接着他就差点将整个锁给撬了下来，好歹打开了门。

进去时他才皱眉问：“那个，我们这算不算私闯民宅啊？”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李洛约示意搭档往里看。

屋子里灰尘不少，进门就是客厅，里头只有一张老旧的木桌，上面有一截两指粗细的pvc管。往里望去，客房和卧室都是门微微隙开，里头仿佛是一个黑洞，可以将任何路过的人吸入。俩人小心翼翼地将鞋子用准备好的鞋套包起来，各自都打开手机上的手电功能。顿时地上的脚印就在灰尘中暴露出来，还很新鲜。

李洛约先注意到的是那根pv管——这东西其实大多数埋在房子里头，用来作为水管。因为柔韧和抗腐蚀性比较好。他轻轻用手指碰了碰管子，将它挪开一点，果然，发现管子下面没有被遮挡的印记，这说明管子并非是本身在桌子上的，而是前不久外人将它放在上头。那个人是黄欢吗？

“你来看看。”

蹲在地上的罗宾朝李洛约招手。

地面上也有一层灰，上头有几个鲜明的脚印。简单判断来看，至少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肯定是黄欢，那么另外的人是谁？接下来俩人先是轻手轻脚走到了卧室，这里是曾经发生过凶案的现场。在手机灯下看起来却普普通通，床只剩下一个架子，上面的床垫被被子早就被收走了。然而旁边有一件东西让李洛约很在意。

那是一个瓷娃娃，红色的身体，白色的脸，眼睛睁得老大，嘴唇咧开的幅度几乎到了眼睛上，这是一个不倒翁的设计。然而李洛约总觉得它看起来和这间屋子的情况格格不入。罗宾更是直接，将它拿在手里，结果一不小心跌到地上，好在最后罗宾的双脚将它接住。

俩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罗宾自个儿倒弄起那个不倒翁来。

李洛约发现卧室里变得只有一个人的脚印，那是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很清晰。来人是从门口一步步走进来，他步子很小，看得出很谨慎，抵达窗户位置突然停下，快步退到屋子门口。

站在窗台位置，李洛约努力看下去，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由陷入了一个困境，是因为黄欢突然想起什么才出去，还是真的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受到某种精神波动，然后离去？

就在此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叫。

李洛约一个箭步跑出去，看到大门还在左右摇曳。他记得很清楚，进来之后，他和罗宾就关上了门，根本不可能自动打开……

跑到楼道里，也没有找到有人的痕迹。倒是楼下的那条狗狂吠不止。

李洛约只好再次回到了屋子里。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罗宾丝毫没被外界影响，慢条斯理地拆开娃娃的背部，从里头取出一个精美的金属盒子。

“你认识吗？K。”

李洛约拿在手上，触感冰凉，有些重量却不沉重。

“这是骨灰盒。”

罗宾的话让李洛约差点握不住盒子。

他赶紧将盒子放回娃娃里。

俩人都对着娃娃拜祭了一番——死者为大，信仰还是要有的。

关上门出来，俩人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疲惫。到这种地方来实在是让人必须精力高度集中，而那声怪叫，骨灰盒，桌子上的管子，都变成了一个个谜团。黄狗依旧望着远方，眼睛里都是坚定，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疲软。奇怪的是，它嗅了嗅俩人，只是好奇地看着，并没有叫，也没有露出敌意。

一个路过的老人说：“两个年轻人，胆子真大，还敢到那屋子里去。”

原来黄狗是屋子曾经的主人养的，屋主在警官窒息案之后竟然发生车祸离奇死亡，他的狗也就留在了那里。周围街坊怕狗没了主人伤人，就将它拴在那里，每天都会有人去喂它，偶尔也有人带它散步。久而久之，黄狗也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遇到某些人时，它还是会大叫，让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