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你在外边躲着的吗?你手里是什么玩意儿?等等……你给我打了什么?!”
在昏迷中惊醒的孤门一脸狐疑地看着身旁的女孩,以及她手里的那两根空针管,突然之间,他察觉到了自己浑身上下那股莫名涌出的劲力,甚至连自己的语速此时都开始诡异地加快。
“呃……肾上腺素?上次在警局里顺的两个,正好派上用场了。”翼鸟尴尬地摇了摇针管,“看起来还是挺管用的,刚才你心跳都停了诶。”
“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老师呢?”由于痛觉被适量减轻,孤门现在甚至可以直接在地上翻身而起,只是腹部传来的剧痛差点让他再次跪在地上,他抬眼看去,只见自己目前正身处道场外的庭院,此时那充满雅致和风的庭院已是满地狼藉,而一道长长的拖拽血迹正从自己身下一直延伸进道场之内。
“老师?你是说那个拿刀的老头吧?他刚才正嘟嘟囔囔地要砍你的头,韩非他恰好赶到,现在正在屋里跟他厮杀着呢,不过怎么看都是处于下风的状态,然后我就趁着他俩打斗的时候把你给拖出来了,话说回来,大叔你真是重的要死啊。”翼鸟把满手的血迹往身上随意地抹了抹,随即搀扶着孤门的胳膊说道,“怎么样,要不要先撤退?你腹部的伤势刚才我看过了,那绝对不是能强撑着再打一场的轻伤,你必须要去接受治疗!”
“韩非是绝对敌不过我的老师的,现在能阻止他的,只有我。”丝丝冷汗在额角缓缓渗出,仗着肾上腺素的加成,孤门一把抽出村正,并当作拐杖撑住自己的身体,“丫头,你有没有绷带,或者布一类的东西?”
“绷带?我都说了,你这伤——”
不等翼鸟说完,只见那道场的屏风之间突然被大片血雨瞬间淋满,随即一道犹如厉鬼悲吼般的剑鸣锵然响起,大门轰然爆碎,一道血肉模糊的身影从中翻滚飞出,并重重地砸在了石阶之下的庭院之中。
“那是……韩非?!”
烟尘散去,当二人看清那道身影之后,翼鸟不由得惊呼一声,随即正要起身去将其救回,然而孤门却猛地将她一把扯回身后,下一秒,只见一道猩红笔直的刀光在道场之中疾斩而出,并直朝趴在地上的韩非破风而去,只听一道拍击之声在石板路间轰然炸响,韩非那鲜血淋漓的身影瞬间在地面上翻腾而起,并与那刀光堪堪擦肩而过。只见其喘着粗气踉跄后退,在他的身体表面,已经满是深及入骨的恐怖刀痕,若非韩非的骨骼硬度异乎寻常,恐怕他现在早
已被斩成了无数碎块。
“怎样,野兽,还想继续被斩吗?”
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在道场那被撞碎的大门之处,猩红的刀锋率先探出,随后,新免拔刀斋那魔气缭绕的身影则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而周围的空气,也随着那道身影的现身而越发冰冷刺骨。
“咕呃……咕嘎嘎……”大量的鲜血在喉咙处的刀伤滚滚溢出,虽然声带与气管被摧毁,但韩非似乎还没放弃回骂的意图,不过此时在他口中所发出的,仅仅只是血液灌进气腔所撞出的回响而已。
“那么……”如鹰一般的视线缓缓挪动,越过那道短发女孩的身影,拔刀斋的眼神锁定在了脸色苍白的孤门身上,“孤门,果然那一刀不足以杀死你。”
“是老师手下留情了。”孤门左手紧紧捂住腹部,尽量不让内脏在伤口之处流出体外,而右手则斜提长刀,轻轻用刀尖在脚下的石板路上敲击着,“既然学生侥幸躲过必死一剑,那么老师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让学生做好准备,在来第二回合?”
“……哦?”白眉微微挑动,不知为何,拔刀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孤门,难道你会认为,老夫对这种主动示弱会起怜悯之心吗?”
“我没有这么天真,只是,我想与老师打个赌。”随着失血过多,孤门的脸色则越发苍白,但他还是一直在保持着冷静的大脑对老者开口道,“上一次与老师真剑对决,最后的战况是——平手,而这一次,我会尽全部力量,让老师真真正正地迎来一次【败北】,如果,老师能给我一次机会的话。”
庭院之中,所有人皆因孤门所言而陷入沉默,老者原地沉思,孤门微微喘息,韩非捂喉无言,翼鸟左顾右盼。
只要一个念头,在场的其余三人都会被新免拔刀斋一斩击碎。
所有人都在等剑魔一句回应。
“……你是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就能杀死老夫我?”白须之下,前所未有的酣畅大笑肆意放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至极的笑话一般,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眼角甚至笑出了一丝眼泪。
“没错。”单手杵刀而立,孤门捂住伤口,随即平静地回应道。
“好,给你一分钟。”猩红长刀插在身侧的地板之中,拔刀斋原地盘膝而坐,随即伸出在袍袖之中掏出了一大卷白色纱布抛到了翼鸟的怀中,在后者那疑惑的眼神注视下,他缓缓
开口说道,“你是为了不影响出刀,所以要先处理好腹部的伤口吧?我只等你一分钟。”
“绰绰有余。”听闻此言,孤门便咬牙褪下了上半身所有衣物,方才干涸的鲜血已经使其与皮肤粘连在一起,所以脱下之时也会再次造成大多数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当其整个上半身尽皆赤裸以后,孤门勉强抬起双臂,随即对翼鸟迅速说道,“快,用那纱布缠住我整个腰身,缠紧一点,这样就算伤口再严重,内脏也不会半路流出来。”
“你不觉得这对一个少女来说过于重口味了吗?我都看到你的肠子了大叔……”虽然嘴上一直在碎碎念个不停,但事实上翼鸟自始至终都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来为孤门缠裹着白布,当纱布完全用尽之后,孤门拍了拍腰间这厚厚的软甲,随即伸手在风衣之中掏出了一罐酒壶,这是在德州之时加摩临行前所赠的一壶烈酒,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只见孤门先是猛灌一口,随即又朝着自己腹部的布围猛喷一口酒雾,在奇妙的效应之下,那原本就紧裹的白布在沾了水汽的情况下变得更加紧绷。
“一分钟到了。”
方才一直闭目养神的拔刀斋再度睁开双眼,双腿缓缓站立而起,枯瘦的手掌握住钉在地板之中的刀柄,随即在一片木屑纷飞之间猛然将其拔出,老者逐步走下台阶,并来到了孤门前方十步左右的距离。
“刚刚好。”
孤门拍了拍翼鸟的肩膀,并摆手令其迅速退远,而他自己则重新握起刀剑,并一如既往地以蹲伏之姿作为发起攻击的前兆动作。在其赤裸且疤痕交错的背部之上,脊椎骨的骨节因腰身的过度弓起而开始根根暴突,但让老者有些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弟子不再与方才那般气势汹戾,也不像是更早那般平静且麻木,在他的身上,一股全新的感觉正在逐渐侵蚀着拔刀斋那无边的魔性。
怎么回事?
莫非还有第三人格的存在?
正当拔刀斋愣神思索之际,那孤门却是在刀镡之上仿佛提醒一般轻敲了两声,老者这才回过身来望向自己的弟子,而后者则冷冷地对他如此说道,“剑者交锋,眼中之物,仅能有手中的剑和将斩的目标而已,你的剑上,有太多杂念了。”
什么?
这小子……是在教训我?
拔刀斋错愕地看着孤门的双眼,而后者的眼中,如今正涌起着山雨欲来般的杀意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