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村,万家。
地地道道的三进式大宅院,从村东头一路赶来,整个应元村已经被金陵府的捕快给封锁的严严实实,锦衣卫亦在其中。
村庄内的居住百姓,被限制了行动,在这大年初一,一年中,新的开始,新的一年,整个应元村,都被笼罩一团迷雾。
马匹由锦衣卫的力士带走拴了起来,赵晨则是跟着陆结,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万家大宅。
宅院内,府中下人,瑟瑟发抖,一脸恐慌畏惧的表情,呆在一旁,低着脑袋不敢四处张望。
“赵大人。”
吴县令还在和一个老者交谈,隔着老远看见进了万家宅院,刚刚走过那镇邪墙的赵晨,连忙开口喊道。
“吴县令,你是县官,我一没穿官服,二没有官身,当不得大人的称呼。”
赵晨连忙打断,吴县令那里会管那些,一脸殷勤的来到面前道:“赵大人,情况我已经问的差不多了。”
“今年轮到万家献祭,因为乡里们流言蜚语非常严重,说什么去岁的洪涝,是因为井龙王被触怒。”
“所以今年要万家献祭两对金童玉女,万家那里有这么多孩子,不得已,只能将这件事报给了御史……”
“万家还没有献祭,不过您来的晚,没看见,要不是下官来的及时,这应元村的百姓,就要把万家给踏破,强抓万家的子女去献祭了。”
吴县令连忙开口说道。
将他得知的信息,第一时间告知了赵晨。
听着吴县令的言辞,陆结则是去一旁询问万家的仆人丫鬟,打量着坐在正厅门外,面如死灰,浑身瘫软无力的老者。
赵晨道:“那就是万桂林?”
“对,应元村的粮长,家中颇为殷实……”
吴县令摩拳擦掌,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这里全是锦衣卫,吴县令的脑袋如果不想要了,可以敲诈他一下。”
瞥了一眼,他也不是没见过当官的,无论前世今生,这当官的露出这幅表情,那就是想要在大财主的身上狠狠的咬一口。
“赵大人,您又拿我开玩笑,我怎么能呢,怎么敢呢……”吴县令连忙缩了缩脖子,他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惊动锦衣卫。
而任何事情,锦衣卫一旦插手,他们这些当官的,想要从里边捞点油水,那难度就太大了。
鬼都不知道锦衣卫的眼线藏在哪里,有多恐怖。
“万兄,这位是朝廷来的,之前在锦衣卫任职,曾领队指挥过河南事件,在河南惩处了贪官污吏,连布政使都被他给搞了。”
“有他在,你就放心吧,一定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吴县令对瘫软的万桂林说道。
只是在一旁的赵晨,听着吴县令言论,心头一颤,暗暗思忖道:“布政使?他娘的,朱标,又推我身上,老子连乌豪的面都没见到好不好!”
布政使,一个行省的封疆大吏,即便是最小的行省,那也是管着五六个府衙门,妥妥的实权派。
这样的封疆大吏突然死亡,如果不处理好,自然是祸患无穷,也会引来非议,而朱标自然不可能把自己放在明面上。
索性坐实了乌豪的罪行,贪污,欺民,瞒君,对外宣称的是乌豪罪大恶极,被赵晨在河南用皇帝御赐的天子佩剑给斩了。
并除三族。
这件事情只是在邸报上刊印,在朝廷的官员中流传。
万桂林对这件事情并不知道,甚至赵晨也没看过邸报,对此也是不清不楚。
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一个能扳倒一省布政使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小瞧了。
万桂林虽然也算富贵之家,可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吴县令了,江宁县令。
别说布政使那个级别的,便是六部员外郎,知府知州这个级别的,他都没见到过。
只是看着赵晨如此年轻,心下更是惊叹,双手撑着把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便要朝赵晨行礼道:“草民万桂林,参见上官……”
赵晨伸手扶了扶道:“跪就不用了,我现在没有官身,而且我也不看好跪这个礼节。”
“问你一下,你们家做粮长,多久了!”
直言询问着,万桂林心中犹豫,思虑片刻道:“洪武五年开始的吧,已经有快二十个年头了。”
“洪武五年,成为应元村的粮长,洪武七年开始出现献祭的事情,洪武二十三年,轮到你们家。”
“这个是怎么轮的?”
赵晨心中略一盘算,大致有了方向。
所谓的井龙王,触怒,所谓的天降责罚,赵晨是不信的,他没有多坚定的唯物主义,但他也相信,任何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
世上有没有妖,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股妖风,八成不会是真正的妖风,而是有人在背后设局。
“是,是从……是从村东头开始,当年的那个师傅说,他说要从村东头开始,到村西头结束,一共要献祭三十七年,才能让井龙王永远保护应元村风调雨顺。”
万桂林作为应元村的粮长,对这件事情,不要太了解了些。
“师傅?什么师傅?方外术士?”
赵晨心中一顿,子不语而怪力乱神,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捕风捉影,倒不能说一定是忽悠人的。
“算是吧……”
万桂林哪里知道什么是方外术士,他只知道,那个人,很厉害,很神奇。
“这种荒谬的事情,为何到了今日,才报给朝廷?让官府出面?之前,没人报过官嘛?”
赵晨目光一沉,他话音未落,吴县令和万桂林相继低下脑袋,吴县令在江宁做县令也有些年头了。
这件事情,他会一点不知道?
不可能的!
而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处理?非要等到今天?
“如果我猜的不错,吴县令,你是接到了报官,不予理会吧!至于粮长,你应该是可以告到御史那里的。”
“可是之前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已经做了粮长,可以和御史搭上线,却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御史,反而藏着掖着。”
“是想用别人家的孩子,来帮你的田亩丰收?毕竟是献祭了井龙王嘛!”
“可如今事情到了自己头上,你无法承受这件事情,而你也知道,吴县令不会管这件事,所以你告到了御史那里。”
“我说的,可还算对?”
赵晨心下一思量,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脉络,献祭这种事情,只有临到自己头上,才会知道痛苦。
那些百姓,他们不想去告官吗?但官府不管,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就信奉这个,搞不得。
往年用别人家的孩子,换自己的田亩风调雨顺,多么好的买卖,万桂林必然是双手双脚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