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染不说话，正在因为她从小读书明理，皇权之下才更加的纠结痛苦。

李尚宫继续哭泣，“奴婢几个月前救下的最小的那个宫女才十四岁，还是个半个的孩子就已经被毁了，请娘娘怜惜。”

她们敢找上来一博，赌的就是皇后娘娘的人品。

前后两任皇后皆是出身大家族，品行一向端庄，从不苛待宫人。

陶明染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事儿不容易，陛下派了林公公下来同查，本宫知道的他也都知道。”

几人脸色一变，情况复杂了。

她们对视一眼，抱着赴死的决心给皇后交了一份名单，“名单上的姐妹都是要么年龄大了，要么身体已经毁了的，我们愿意以死给皇帝一个交代，只是其余的小宫女们还年轻，请娘娘放她们一条生路。”

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们就已经预见下场了，参与的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的。

只是到头了，到底不舍。

“她们还那么年轻，我们已经活够本了。”李尚宫苦笑。

其实她也不老，已经三十多岁了，爬到尚宫的位置，如果能忍下那口气，是能再宫舒服渡日的。

只是有时候，人就是活的那口气。

事关重大，陶明染不能轻易下决心，她垂眸道，“本宫想想。”

她一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

翌日召见了林筝。

林筝风尘尘扑扑而来，“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客气的道，“来人给林公公上茶。”

林筝坐在板凳上，神情还算淡然。

皇后首先开口，“这次的事情追其根源是太监和东厂形式霸道，常年虐待宫女引起的矛盾。”

陶明染先把锅甩出去，“林公公现在主管东场，真要追究起来你难辞其咎！”

林筝眼里一片淡然，嘴上却道，“还请娘娘指教。”

以他如今在后宫的势力，昨晚李尚宫带人进了中宫并不是秘密。

皇后刚才的话反而证明了他的猜测，这次的事情皇后娘娘不想追究到底。

他当然愿意卖皇后娘娘这个面子，局势不稳，他在宫里争权夺势的意义不大。

他现在只想苟和稳住。

有朝一日真覆灭了，凭借多年前和沈星晚那点交情，他还是有把握保命的。

所以才懒得为皇帝鱼死网破的卖命，林筝想的很透彻。

陶明染看了他一眼，“林公公倒是个聪明人。”

林筝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难得吐露了几句实话，“这些是前任东厂大监放任的结果，这么欺压宫女不是我本意。”

他林筝虽然不是好人，还真做不出这么没人性的事情来。

皇后倒是高看了他两眼，直接道，“既然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把这件事情尽快了解。”

林筝站了起来弯腰行礼，“任由娘娘做主。”

很快皇帝收到了彻查结果，是由八位宫女串通起来联合作案，从理由到逻辑基本没问题。

忙碌的皇帝只说了两个字，“赐死！”

八位宫女被毒鸠而死，没有受太大的罪。

皇后趁机尽言，整顿宫务。放一批宫女出去，免得他们在后宫在兴风作浪。

皇帝随便听了听，不耐烦的道，“你看着办吧，不必问我。”

他最近在忙着治病和西岭大军压境的事情，哪有精力管这些小事儿。

陶明染很快下令放了三百宫女出去，李尚宫他们拼命保下的宫女正在其中。

此事一忙完，亲眼见证了后宫肮脏的陶明染有些心灰意冷，开事闭门养病。

苏静仪无人关心，门庭冷落。

唯独她当初从府里带进宫的丫环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碧桃端了一碗药来，“昭仪该喝药了。”

苏静仪张了张嘴，碧桃一勺一勺的把药给她喂下。

她脸色苍白，床上散发着血腥味，让人难受。

她能活到现在，全靠关键时刻碧桃拿出了一根药性极佳的千年人参，熬汤给她喝了吊着命。

那是候夫人手里最珍贵的药材，知道后宫水深，特地给苏静仪带进了宫。

碧桃忠心也是被迫的，她是家奴一家人都捏在候夫人手里，苏静仪好她家人才平安，谁都可以背叛，唯独她不会。

苏静仪喝完了药，艰难的靠在床头，她的下身依然断断续续的在流血，“太医怎么说？”

碧桃低声道，“昭仪好好吃药养着，还是有恢复的可能。”

实际上就是吊着一口气残延苟活而已，想恢复正常是不可能的。

能把血止住，留一口气在就不错了。估计以后都是这样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了。

“我想给娘写封信…”苏静仪虚弱的道，时至今日她终于看清，这世间最爱她的是候夫人。

碧桃叹气，“奴婢去求下皇后娘娘宫里的管事。”

碧桃走了，只有两个小宫女来侍候她。

流紫直到天黑才回来，进了房间远远的看着苏静仪，神色冰冷，“差一点就能生下小皇子，看来昭仪没那个命！”

冷嘲热讽了一番，苏静仪被她气的胸口痛，“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夕岚那里可是她主动搭的线，还是夕岚没有拉她下水，不然她必死无疑。

流紫冷笑一声走了。

晚上皇后身边的嬷嬷来了，眼神冰冷的望着她，“苏昭仪当时用尽心思想要嫁给陛下值吗？”

苏静仪不懂她为什么这样说，勉强一笑，“能服侍陛下是我的福气。”

嬷嬷伸手给她拉了拉被子，“昭仪莫不是忘了当年对我们了娘娘做过什么？”

苏静仪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开始害怕。

嬷嬷轻笑了一声，“看来昭仪是想起来了，你当出为了六皇妃之位，想置我们娘娘于死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苏静仪牙齿在打颤，原来皇后一直都知道。

当时她确实设计都陶明染下手却被躲过，后面陶家一直没动静，她渐渐的也忘了这件事情。

嬷嬷望着她，“有时候活着比死了痛苦，昭仪娘就这样好好活着吧。”

“听说你自小喜欢沈姑娘比。”嬷嬷微微一笑，“娘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自己是怎么输的。”

苏静仪被气的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嬷嬷转身离开，同时传达皇后的旨意削减苏昭仪一切用度。

这日以后，苏静仪住的宫殿如同冷宫，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差的，偏偏日日药不断。

她过去人生最难熬最冰冷的日子，熬的只剩一把骨头，在也没有惜日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