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色暗了下来,不过安装了电灯的少年军校海军分校协办室还很亮堂。
从帝都匆匆赶来的四个军人,除了唯一一个穿着陆军制服的协办大人方克立不认识,其他几个人都是他的老熟人。
皇家少年军校分校校长,协办方克立是前北海水师下属的辽南水师学堂总办。新历888年北海水师成军后,曹泽云创办了辽南水师学堂,专办驾驶班以备水师驾驶副之缺,也作为北海水师学堂的补充。英东战争时期由于辽南陷落,辽南水师学堂自动解散,方克立受到战败牵连亦被朝廷开革回家。
皇室投办少年军校后,考虑到海军分校需要专业的海军人才来管理,总办严重特意找到了方克立,请他重新出山担任军校协办并分校校长。
作为海军的一员,方克立自然认得眼前这三名海军军官——陈友益、苏明观、林学谦。他们都出自于南海水师学堂,其中陈友益还曾官派出国学习海军,最后任曙光号训练舰的管带;苏明观是陈友益的老部下,曙光号的帮办大副;林学谦则是前北海水师学堂的军事教习。这三人都是老海军。
英东战争失利后,朝廷裁撤北海水师编制,作为曙光号管带的陈友益被调回海军部任职,如今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一头雾水的方克立没有跟老朋友多客套,站起身来示意陈友益说明来意。
“这是陆军部派来的联络官麦启东。”陈友益大致介绍了一下跟过来的陆军军官,然后脸色疲惫的掏出皇帝给的诏书,递给军校协办方克立核实。“威敏宫给的旨意,你看一下吧。”
皇帝诏书内容很简单,还不到三十个字。
“京畿山北兵变,令陆军部火速调派得力人员镇压,海军部派船帮办。”
“海军部的意思是?”方克立抓着诏书,疑惑道。
据说朝廷有意让陈友益出任海军部协理大臣,此时的陈友益自然可以代表海军部。
“就是字面意思,咱们派船!”陈友益回答道。
“可是咱们哪里还有船啊?北海水师都给打没了。”方克立想到北海水师全军覆灭的那一幕,心底十分忧伤,对着陈友益有气无力道:“要不从南方调船过去?”
“南海水师覆灭后,那些郡属海军根本就不成气候,办事也不牢靠。海军部年初就要求他们抽调四艘兵船北上,他们愣是找不出保养好一些的船,只说年底左右才能陆续抽调到位。现在临时从南方调船,就他们的办事能力,恐怕给一个月的时间都不能到位!”陈友益对南方那些同行们相当看不顺眼,咬牙切齿道:“其实咱们北方还有船的。”
“难道说……”方克立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微妙。
“就是你想的那艘船!”陈友益点点头,证实了协办方克立的猜测,后者顿时炸了。
“就算曙光号还能开动,可是咱们也没那么多人填进去啊!”军校协办大人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继续反对道:“那艘船上就只留了四十多个人,这点人根本就运转不起来。”
“我带了两个老手,军校还有十来个教习,加上留守的就已经有快六十号人了。”陈友益任由方克立的口水喷到自己脸上,淡淡的说道:“这不还有军校那四十八个学员吗,凑一凑也就差不多了。曙光号说白了也就是艘武装商船,没那么复杂!”
“可是我的学员还没完成军事训练,他们才刚刚熟悉舰上勤务!”作为校长的方克立十分犹豫:“而且咱们海军未来的种子也就这么点人了,万一……那海军可就真的完了!”
培养海军军官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这批学员出了事情,海军真的会陷入青黄不接的境地。
“就是到海边给陆军帮帮场子,拿主副炮朝陆地轰上几炮,能有什么风险。再说那帮学员就该见见血,咱们北海水师各级军官素质不比东岸国差,为什么打不过东岸人的舰队,除了速射炮太少,二等战船实力不行以外,还不是官兵们没见过大场面心理素质不行,玩真刀真枪的时候脚软了!”深刻反思过战败原因的陈友益对方协办的顾虑毫不在意:“我原本就是曙光号的管带,苏明观、林学谦可以做帮办大副、驾驶二副,学校的教习们可以做枪械二副、船械三副、舢板三副、总管轮、二等轮管、三等轮管、正副炮弁这些职务。另外请协办大人帮我凑几名船上的文案和支应,筹备一下出航的物资,配上留守的水勇和学员兵,应该差不多了。”
“如果你坚持,那也只有如此了。”
虽然拿一所军事学院配属的训练舰参加平叛战争有些不合情理,不过既然有宫里的旨意,海军部也没意见,方克立自然不会继续反对下去。
能被严重大人看中,方克立自然能力也不差。他在协办室内转悠起来,思考需要准备的项目,嘴里还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耽误学员课程呐!我还是给所有教习交代一下,趁这难得的实战机会让他们把舰上实习部分配合理论知识教了,明年夏天再提前一个月开学,把缺失的理论课程给补回来。恩,明天还得喊人给船上补充一下物资,船也得检修一下,好久都没出海了。幸好海滨港就是水师物资库之一,什么都不缺……”
“我记得曙光号作为训练舰多数时候都驻扎在海滨港,随船水兵的家恐怕也都安在这里了。苏明观,你喊几个老水手练勇去岸上找老伙计回来。方协办,明天请你把所有教习都喊过来,我们共同商议拟定作战计划,准备物资。等船上的老兵归队,后天我们就正式出发。”
陈友益补充了几句,又朝老下属苏明观安排了补人的事情,后者应声行了个军礼就出门办事。
陈友益似乎想起来什么,朝方克立问道。“这届学员是有个叫路远的吧……让他来当曙光号的水手总头目!”
……
路远作为海军人,第一次在舰上过夜感觉很不好。他被数不清的蚊虫、同窗的呼噜声折磨了一夜,那甲板又硬邦邦的,硌的路远腰酸背疼。
因为是学员兵,路远早上分配到了一定的淡水。他用手舀了一点水大致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又伸手点了点水在牙齿上擦擦,就当是梳洗完毕,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淡水收好。
在船上,淡水是特别宝贵的资源。虽然有些军舰已经配备了净化海水的机器,每天都能产生一定的淡水,但是这艘服役十来年的老船上肯定不会这么高端的玩意。
既然要熟悉舰上生活,鬼知道今天的训练任务是什么,没准今天就只有这点淡水了。被教习玩坏了的路远摸了摸怀里的水袋,顿时有了安全感。
“不过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看着渐渐升起来的太阳,路远轻车熟路的大致推算时间,惊奇的发现今天早上曙光号训练舰上特别宁静祥和,就连留守的水手练勇都少了很多。往常这个时间点,康纳教习应该在船上,踢着学员们的屁股让他们抓紧进行帆缆操使训练了。
“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连来自原郡的汉子孙子卿都有点怕了。
没等路远他们想明白,军校那边就有行政处的事务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通知路远:
“路远同学,请通知所有海军科学员到军港物资库房那边集合,有物资需要搬运。另外协办大人有令,让你抓紧到军校的绘图教室开会!”
路远和孙子卿面面相觑。
路远吹响了挂在胸前的口哨,学员们从飞桥、舱室夹缝以及你想象不到的地方钻出来,在训练舰前甲板集合。路远给集合的同窗们转述了军校的命令,然后独自前往军校绘图教室。
按照陈友益的要求,方协办将即将充当曙光号训练舰临时军官的军校教习们全部喊到军校绘图教室开会——既然要讨论作战方案,绘图教室空间大又有专门的战争沙盘,比较适合讨论。
考虑到老友陈友益专门点了路远的将,所以还不知道自己被任命为曙光号临时水手总头目的路远也被喊到这里。
路远是倒数第二个进门的,他看了看屋内几个高级军官和一帮军校大佬、教习,很自觉的缩起脑袋坐到了教室的角落,把自己当成可怜的小透明。
其他人到齐后,陈友益捧着一堆军用地图出现了。
“也许有些人已经知道情况,有些人还不知道,所以我先说一下任务简报。”陈友益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军人齐刷刷的起立。“京畿地区山北县旧军几个营因为不满裁军导致兵变,叛军目前已经控制了几个二等、三等小县,并且正在攻击一等大县山北。威敏宫已经下令陆军部派兵镇压,并要求海军部派船帮办。考虑到帝国海军现状,海军部决定出动曙光号训练舰协助陆军平叛!”
京畿山北的旧军兵变了?
海军部要调曙光号训练舰参与平叛?
军事生涯里第一场战事来的这么突然,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继上次在军校远行途中放纵了一把,答应谭青云当他的战友,现在又有突发事件打乱了路远给自己的规划。坐在绘图教室的角落里的路远决定随机应变,就算是坏事也一定要将这场平叛战事变成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