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好意思,郑兄他……我在这里替他给你、还有仲林赔礼了……”
刘广一路送到了私塾外,在柳知知和柳瑞要离开的时候,叫住了两人,极其过意不去。
“没事,刘夫子言重了。”柳知知莞尔一笑,郑强林虽然恶心的要命,就是看着都想让她吐,可刘广不一样,至少对他们没有敌意。
果然在来这里之前,她了解到的,青山私塾里,刘夫子很得人爱戴尊敬,温文尔雅、口吻生花,而另外一位郑夫子学问不低但脾气稍大,为人倨傲。
好在,她想也没想就选了前者,不然今天的报名怕是没有这么顺利了。
“刘夫子,您应该也有十多年没有和我爹见面了,若是有时间可以来我的铺子坐坐,和我爹叙叙旧。”
“正好五日之后我的铺子就要开业了,刘夫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过来尝尝鲜,会做三天的半价活动。”
柳知知热情邀请刘广在开业的时候来做客,刘广在知道柳知知一家不仅举家搬迁到了镇上之后很惊讶。
在柳知知一个小姑娘竟然已经在镇上买下了一个铺子,并且马上就要开业的时候,眼里浮现了满意以及赞赏之意。
果然,不愧是仲林的孩子,虽是女儿家家,可是有远见,非寻常女子。
刘广突然视线挪动了柳瑞的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仲林的女儿都如此的优秀,想必儿子更加优秀了,说不定同仲林当年相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然而,刘广不知道,现在的他对柳瑞有多期待,之后在被柳瑞折磨的时候就有多失望以及无奈。
当然了,这也是后话。
现如今,刘广自然没有拒绝,答应了一定要上门拜访之后,就目送着柳知知和柳瑞离开了。
等柳知知和柳瑞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直至看不见的时候,刘广才转身回了私塾。
“郑夫子呢?”刘广一回到小厅,却见郑强林已经不在了的时候,叫来书童询问郑强林的去向。
“刘夫子,郑夫子现在人在书房里。”
刘广应了一声,快步往郑强林的书房里走去。
刘广见房门紧闭,手指弯曲,咚咚的声音从指尖流出,带着几分急促。
“进来!”好一会儿,里边才传出来郑强林的声音。
刘广推门而入,就见郑强林此刻正在书桌前拿着毛笔在写字。
见是刘广来了,郑强林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写字。
“志在千里……”
刘广走近之后,才看见郑强林写的字。
志在千里,志向远大……
当年的铁三角,刘广其实是最不突出的那一个人,柳仲林学问最好,最为受夫子的器重,而郑强林的字最好看,那时不少的人找到郑强林抄书。
如今,郑强林成了青山镇少有的举人老爷之后,自然不用再抄书补贴零用,至于请他来写字的,郑强林心高气傲,一一婉拒。
这些年来,刘广鲜少再看郑强林写字,如今看着他写下的‘志在千里’四字,刘广的眉头轻轻皱起。
急功近利,心气浮躁,这字远不如墙上挂着的那副多年前郑强林在中秀才的时候,为自己写的同样的那四个字。
志在千里。
刘广微微叹息,不知道何时起,那时候志向远大的三人,到如今各奔东西。
有人早已变了心,有人终于想清楚了,而有人还在原地怀揣原来那颗赤子之心。
“人已经送走了?”郑强林见刘广进来之后一直没说话,就定定地看着他笔下写的字,“两个小辈人,还值当你亲自去送,刘广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啊?你如今可是青山镇里为数不多的举人,还是这青山私塾里的夫子。”
“这下人做的事,你尽力而为怕是有些掉面子了。”
郑强林话里话外,无不彰显着如今的傲气凌人,似是责怪刘广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干了掉身份的事。
他见刘广不说话,哼了哼声,没有再多语,暗道一句没趣之后就没再继续说那些了。
郑强林将毛笔放置在一边,不知为何,他今日莫名就是想提笔写字,这才翻出了宣纸,磨墨然后写字。
郑强林将镇纸拿开到一边,再将那张宣纸举了起来,满意地看了看之后,便朝着刘广扬了扬下巴,“来吧,看看我这字写的如何?与从前相比,如何呢?”
郑强林在手上的宣纸和墙上裱起来的字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没等看到刘广那一言难尽的表情,郑强林便神采奕奕地道:“不错不错,感觉更好了一些。”
“郑强林。”刘广突然直接叫出了郑强林的全名。
郑强林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这还是刘广第一次直呼其名。
郑强林手中的纸掉落在了桌上,宣纸的一角因为恰巧沾到了边上的墨汁,很快晕染了一块。
一张白纸很快晕染的很快,哪怕再纯洁,可一旦沾染了一角不一样的污点,也不再纯洁。
亦如友谊。
郑强林面露不悦,看着刘广,“刘广,你什么意思?”
“真的比以前更好了吗?郑兄你是自己在骗自己,还是不愿承认你如今没了初心。”
郑强林脸色沉了下来,如锐利一般的眼神此刻紧紧锁着刘广,两人之间气氛诡异万分,安静到极致。
“那幅字是当年你中秀才的时候写的,如今你中举,我们一起创办私塾,郑兄真的觉得自己从未变过吗?”
郑强林目呲欲裂,额间的青筋暴起,死死地看着刘广,“够了!你懂什么?”
“郑兄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罢了,只是,郑兄你真的忘了咱们回到青山镇创办青山私塾的初心了吗?”
“没忘!”郑强林瞪大了双目,“刘广,你懂什么?你没有上进心,可是我有!”
“我不想永远呆在这么个小镇里!我应该在更远更大的地方翱翔的!你懂吗?”
刘广没再开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郑强林,眼神极其复杂。
“明年我便会参加春闱,若是考中了,我便会去京城。”
良久,刘广张了好几遍的嘴最终还是闭上了,转身离去时,刘广在书房门口突然转身,回头看了一眼郑强林,“郑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量,只是我希望郑兄你不要误入歧途。”
郑强林没有说话,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死胡同里,这么多年在青山镇,早已磋磨了他当年的脾性。
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哪怕是不择手段,都会想要达成。
刘广知道自己劝不住了,索性不劝,想着柳知知临走说的,他终是不忍心,道,“仲林的闺女在镇上开了一间吃食铺子,五日后开张,你要一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