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段像是为纪墨解惑的记忆，别的记忆，都是并非本人的自己意愿随机掉落的，只不过，这一切，现在的纪墨还不太清楚罢了。

那段唯一清晰地记忆，其实是一段相当空白的记忆，不是说内容空白，而是景色上的空白。

与其他记忆不论长短，都会有人物，地点，还有人物状态，话语等内容极其丰富，充满画面感的记忆不同，那是一片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记忆。

除了一个在轻声叙述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除了时不时地像是眨眼一般一瞬而来的黑色之外，就只余下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而那个在讲述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听起来也极为微弱，处于一种气若游丝的状态。

而那个叙述的声音，除了轻浅，还出现了前后顺序地混乱，逻辑的错误等等情况，纪墨能感觉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此刻已经处于一种意识即将消散的边缘了，而他应该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将这个记忆抽了出来，传送到了此处。

纪墨虽然与啾咪和咕噜他们相处的不久，但是这两个小鬼的声音却都很有特色，啾咪是一种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啃咬糯米糍粑的感觉，有点粘粘糊糊的感觉，但是却听的人通体舒畅。

而咕噜相比较来说就更不像是个孩子，声音里清冷的成分更多，虽然时不时还是会爆出音调较高的童音来，但是，相对来说声线也更加成熟和稳重一点。

而此刻啾咪本就软糯的声音，因为精神状态的原因，显得更加地黏糊，像是嘴巴都没怎么张开的样子。

但是纪墨还是通过不断地回想，整理，将这段看起起来景色单调至极，听起来也粘粘糊糊的记忆所想表达的内容充分地领悟了。

而这个答案，却让纪墨在踏实的同时，又忍不住心口疼痛。

纪墨觉得其实挺过分的，自从进了这个怨灵禁地，跌入那个该死的坑洞开始，纪墨就在时不时地感受到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而这种情绪的来源，往往就是那两个该死的小鬼。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会为纪墨做一些纪墨自己都觉得惊讶地事情，而这让纪墨知道之后，只能不停地添加纪墨心疼和愧疚的感觉。

纪墨此刻觉得有点不公平，凭什么老是他要受人恩惠，而自己却没办法去报答呢？这种别人对自己毫不要求回报的好，接受的多了，似乎就会从心底背上一种沉重的枷锁，一直闷在心口，难以释放，最起码，对于纪墨来说是这样的。

纪墨从那近乎空白的记忆里，明白了始末，也再次盛满了心酸。

那段记忆很短，其实也没有讲多少内容，甚至连个表情都看不到，但是，那种感情的表达，却已经穿越过层层的屏障，直直地到达了纪墨的心里。

“纪墨哥哥，当你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我多想告诉你，我们赢了啊。”伴随一声轻声地苦笑，和一阵止不住地咳嗽，啾咪开始了第一句话。

“但是，很遗憾啊，流光太强了，他已经进化到了，与我和咕噜最后分别时的样子完全不同的样子。如果说，当初我们还有阻止他的可能，如今，连微茫的希望都没有了。”

“不过，他那个恶劣的惹人恶心地性格倒是没有什么好转，还越来越恶心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啾咪似乎轻轻了笑了一下，似乎是想通过这些话语来给自己找点支撑的力量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和咕噜最终还是战胜不了流光，但是，我们答应让你出去这件事，我们是一定会做到的。你别担心。咳咳咳咳。”

“哎呀，不好意思，好像是哪里被扎漏了，在使劲地漏风，说话会止不住咳嗽起来，你别介意啊，嘿嘿。那么，我接着往下说了。”

“流光一定会派什么东西跟着你的，然后，他会在我们这边拖着我们，不去帮你。还好他性格恶劣我早就知道了，这可能是我们为你提前做下的唯一的计划了。虽然不多，但是也夸夸我，好不好？”随后，是一声虽然虚弱，但还是有点俏皮的笑。

但是纪墨听着啾咪这般故作轻松地姿态，却已经心都凉到了谷底。

“这可能是我们今天最幸运的事情了，我派出去的烟雾小鬼探测到了流光放出去的那个小黑手了，而且顺利地跟上了那个小黑手，找到了你所在的位置。”

纪墨恍然想起来了当时的某些状况，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就是被偷袭了。

“不过，还是很抱歉，让你受苦了。濒临死亡的感觉肯定很难受吧，我自己体会过好多次了，每次都让我觉得就这么魂飞魄散好了，再也不想醒过来了。但是，这是无奈之举，我那时候没办法立刻出手帮你，你能原谅我吗？”说到这里，啾咪的语气似乎有点小心翼翼。

纪墨却满脑子都是，只要你们还还好好的，不论什么情况，我都原谅你们，更何况，我从未怪过你们，又要谈什么原谅呢。

“不过，好在，最后我还是把你保了下来，那时候流光和我们打的十分焦灼，没有太仔细地去检查你是不是真的死亡了，我用烟雾小鬼做成的假死状态就这么骗过了他，实在是幸运。不过，你的心跳确实在某一刻停止过。”

“不然，以流光的能力，纯靠我的烟雾小鬼是瞒不过去的，所以，就委屈你受苦了，流光探不到你的的气息，而我们这边共情地自然表现，再加上烟雾小鬼的假死状态，才勉强骗过了流光。”

“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呢？尽情地夸我吧，我不会害羞的。”

“对，你最聪明了，所以，也请你们聪明的活下来啊。”纪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纪墨知道啾咪听不到，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仿佛这样把叮嘱说出口，就能安心一点。

“然后，我就用烟雾小鬼将你包裹了起来，困在了一个幻境当中，这样即使你醒了，也可以隔绝你的气息，免得你被流光发现。”

“不要听到幻境就害怕啊，你放心，这个幻境我设定了一定的时间，等时间一到，幻境就会自然消失，将你从里面放出来，而那时候，我想，你应该在外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了，想想就觉得开心呢，是不是。”说到此处，啾咪的语气似乎变得活泼了起来，但是还是没有什么力气。

“将你藏起来之后，我们就彻底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和流光尽情的打了一架，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那个混蛋真的好强啊。我们虽然尽了全力，但是赢不了啊。”语气里是满满的失落与苍凉，纪墨听着都泛起了浅浅的心疼。

“不过，你放心，把他打个半残，破除禁制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做的到的。禁制一破，结合我与咕噜阴阳钥匙的力量，就将困着你的幻境送了出去。所以，看到陌生的环境不要怕啊，只要度过那段时间，你就彻底自由了。”

“至于战斗过程，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我和咕噜都可帅可帅了，我们一点都不狼狈，失败也失败的风度斐然。不像流光那个混蛋，为了力量什么都做的出来。”

“嗯……我也想不出来要说什么了，应该都解释清楚了吧，如果有漏的，你记住我和咕噜的帅就行了，别的不重要，哈哈哈。”

“那么，就此别过了，纪墨哥哥。我们很爱你，但是，我们真的真的没有力气再去爱你了，永别了。”

最后几个字说的极其的轻小，纪墨是没有听到永别了几个字的，完全是凭着语境和最后嘟嘟囔囔的声响去猜测的。

那段记忆到了此处便彻底没了声响，后来便是一些金色的光球从白色的画面当中缓慢升起，而后，整个画面就全部断掉了。

而纪墨也像是被停掉动力源的偃甲一般，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像是塞了一坨满是海水的棉花一样，吸不上来气，又咽不下去，还将那股涩咸涩咸地感觉融入了整个身体，让整个人都涩的动弹不得。

纪墨并不想去猜，咕噜和啾咪的生死，他宁愿，一切就停留在这一刻，就是，啾咪将他送出了坑洞这一刻，之后的之后，纪墨就当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就像现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一样，一切又都是新的，而刚才那些悲伤的话语，也都应该在这一刻轮转过去，变成了过去，迎接新的未来，一切都是好的，不是吗？

明明太阳这么温暖，夜风也停了下来，想要了解的真相也都了解清楚了，自己也顺利地逃了出来，明明是这么值得开心和值得庆祝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根本笑不出来呢？

为什么明明有太阳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呢？

明明已经度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迎来了初生的朝阳，迎来了美好的新的一天，却根本感觉不到明亮呢？

纪墨将自己紧紧抱住，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这些问题，仿佛要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