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您要的葡萄。”老鳖一瘸一拐地将一串葡萄送到了白小年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白小年却只是微微点头,冲着他摆手说道:“好了,这没你事了,下去吧!”
老鳖听罢连忙应了一声,乖乖地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王田香也走到了龙川肥原的座位上以主人的姿态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来来来,大家给我王田香一个面子,咱们把杯都举起来,今天晚上不醉不归!来!”
不想话音未落,顾晓梦便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给你个面子?!你谁啊?你说你这从头到脚,哪里还有一个人样啊?”
“晓梦,别这么说话啊!”金生火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王处长,晓梦有点喝多了,说酒话,别在意啊!”
然而王田香的脸色才刚刚稍微缓和了一些,顾晓梦便又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谁说我喝多了?我没喝多!我知道你们都怕他,可我不怕,我顾晓梦不怕!王田香,就你心里那点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靠什么日本人撑腰,搞什么裘庄捉鬼,你就以为能把你那只臭手伸到我身上来是吗?做梦吧你!”
这下就连一旁的李墙也看不下去了,也跟着劝道:“顾上尉,少说两句吧!”
顾晓梦却摆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继续对王田香说道:“你说的没错,大家现在的身份都是汉奸,可就算我们顾家当汉奸,也卖的是船,不像你,卖的是自己的命!”
听到这,王田香终于忍不下去了,阴沉着脸对一旁的金生火说道:“金处长,你听听,越来越不像话了,兄弟我职责所在,这醉话我不当真也不行了。况且顾上尉刚刚这番醉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什么他妈身份地位,比婊子立的牌坊还假!顾上尉为什么看不上我,顾船王为什么不让我进家门,不就是因为我没钱,没背景,没地位吗?”
“哼!肤浅!”
“你说什么?”
“我说你肤浅!玉姐说的没错,跟王处长你这样的愚人说话,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
“胡说八道!就是因为没钱,因为没钱所以就没有地位,没有地位自然也就没有过硬的背景,所以就连当汉奸都被大汉奸瞧不起!顾上尉,顾晓梦!我王田香今天在这就发个誓!我告诉你不管是偷还是抢,卖命,卖身,卖祖宗!老子早晚有一天挣出万贯家财,我告诉你!到那天我再跟你一起算总账!”
然而此话一出,顾晓梦竟哈哈大笑起来,直接就把王田香给笑懵了。
“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王处长堂堂一个特务处处长,竟胸无半点城府,几句话就急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来的!”
“顾晓梦!”王田香刚要发飙,早就已经悄悄来到他身后的李墙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他给拦了下来,一边拦还一边劝道,“王处长,消消气消消气,何必跟一个女人置气呢?”
可对面的顾晓梦却依旧口无遮拦地骂道:“怎么?你还想打我啊?来啊,打我啊!王田香我告诉你,你就是个王八蛋!你就是龙川身边的一条狗,连狗都不如!”
“好了,晓梦,走,上楼去!”说完,李宁玉就强行拉着顾晓梦向楼梯口走去。
而顾晓梦则走一路骂一路,一直骂到回到自己的房间。
好不容易将顾晓梦扶到床上等下,李宁玉才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然而她前脚刚走,原本已经烂醉如泥的顾晓梦便勐地睁开了眼睛……
……
“大左,我……我该死,我谢罪!”半小时后,王田香一边恨恨地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向对面那个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龙川肥原请罪道,“卑职……卑职真的是被那个顾晓梦给气湖涂了,所以才……她太能胡搅蛮缠了,卑职才没忍住。”
可尽管那龙川肥原的内心早已经怒火中烧,但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谢罪?在我们国家里,谢罪打耳光可不行啊,是要自裁的!”
听到这,王田香不禁咧了咧嘴。
龙川肥原看了则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留到女人的面前去用吧!今晚的录影带我已经反复看过了,可以断定,老鳖的这次试探已经彻底失败了,那几个人竟没有一个有任何异常的行动,老实说,这倒是很让我意外啊!”
“也不是,大左,金生火有问题!”
“哦?什么问题?”
“就在老鳖找机会接近他的时候,金生火却突然大发雷霆,您想啊,他那么大的一个处长,怎么可能为这么点小事就跟一个收泔水的生这么大的气呢?这不正常啊!”
不想龙川肥原听了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极其失望地说道:“金生火虽然跟你同为处长,但跟他比起来,你可比他差远了。实话告诉你吧,他那根本就不是在骂那个收泔水的,而是在骂你!”
“骂……骂我?”王田香瞪大辣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没错,就是在骂你。从头到尾,金生火就没相信过吴志国真的招供了,不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顾晓梦说话小心,更是直接点出我除了抓老鬼,还有其他的目的,所以我敢断定,他早就看透了我今晚的安排,所以,即便他是老鬼,也绝对不会跟老鳖接触。而那句痛骂,是在警告你王处长,别再跟他这个老军统耍花招了!”
“这……大左,那白小年呢?这个白秘书那眼睛里都是长准星的,他……他怎么可能会替一个杂工出头呢?”
龙川肥原听了又哼了一声,“他那是在跟金生火讲价钱,他的意思是,裘庄所有的秘密,都在他的肚子里,两次同生共死的经历,让金生火的短处也攥在他的手里,威逼加利诱,他要跟金生火再次结盟,这个白秘书如果不是红党,倒真是一个我想结识的人才。”
“人才?这帮王八蛋,有这种聪明才智,为什么不用在效忠皇军,反红剿匪上?依我说,这帮人比那些抗日分子还该杀!”
不想话音未落,龙川肥原便勐地起身直勾勾地注视着王田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王处长,照你这么说,你今天晚上你也没有表现出效忠皇军反红复国的态度啊?你心里很清楚,今天晚上,最值得怀疑的明明就是顾晓梦,假借醉酒大闹宴席,硬生生地把我设下的局给搅了,期间还数次提到了老鬼,怎么不可能是在给老鳖发出警报,她已经遭到了怀疑,请求组织和她的同志来援救她呢?”
“大左,即便如此,卑职……卑职还是觉得不大可能,大左,今天晚上顾晓梦应该是真醉了,我在边上数着呢,那么大的高脚杯,一口饭都没吃,连着干了好几杯,看我的时候眼神都散了!这女人是真醉还是假醉,卑职一眼就看得出来,您必须得相信我!您看啊,如果顾晓梦真的是老鬼的话,那她肯定知道,吴志国不会招供啊!吴志国也没什么可招的,对不对?今天的晚宴就是一场试探,对吧?那她……她也不可能把自己灌醉,然后胡言乱语,骂骂咧咧地大闹宴会,您说是吧?”
听到这,龙川肥原便陷入了沉默,缓缓地坐了回去。
王田香见状则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左,如果您觉得这老鬼真的是在女人之间的话……没喝酒的那个,可就最有嫌疑了。您想,她得保持自己清醒,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啊!而且今天晚上的李宁玉,可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啊!”
听到这,龙川肥原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突然回想起了之前李宁玉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画面,紧接着便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芳子……”
“大左,您说什么?”
龙川肥原这才勐地回过神来,甩了甩脑袋说道:“额,没什么!那你认为,李宁玉的身上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什么可疑的,那才是最可疑的,不是吗,大左?”
龙川肥原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说真的,我是真的不希望,这个女人就是老鬼。”
与此同时,李宁玉的房间里。
“玉姐,你刚刚主动终止了接头的试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进门,李墙就立刻急声问道。
李宁玉则轻轻地点了点头,“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头顶的草帽上有一块十分扎眼的墨水痕迹?”
“我当然注意到了。”李墙稍微回想了一了,便十分肯定地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是普通的墨水,而是德国百利金T111钢笔的专用墨水,大概整个杭州,也只有我哥哥手中的那支钢笔用这个墨水,显然,这是一个示警的信号,为的就是要提醒我,前来接头的老鳖叛变了。”
“仅凭一滴墨水……是不是牵强了一些?”
“我相信青灯作为间谍的专业素养,绝不会看错一个叛徒!”
听到这,李墙才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这个老鳖真的已经叛变了的话,那龙川肥原设宴的目的就很明显了,就是想引老鬼主动现身街头,而玉姐你今天晚上的表现,虽然没有当场暴露身份,但我敢肯定,你已经在那个龙川肥原那里成为头号的怀疑对象了。”
“说的没错,不过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玉姐,你不要总想着牺牲自己好不好?”
然而李宁玉却只是笑着摸了摸李墙的头,难得真情流露地柔声说道:“阿墙,人总有一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就算我能活着走出裘庄,恐怕也……咳,咳咳咳……”
原本还像故技重施,借着自己的病情发作转移话题的李宁玉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李墙并没有上当,而是毅然决然地对她说道:“玉姐,我答应过老根叔,凡事不决都听你的,但是这一次,我恐怕要食言了,我意已决,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拼尽全力让你活着出去!”
这下李宁玉可真有些慌了,连忙急声问道:“阿墙,你要做什么?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
然而李墙却只留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王田香便早早地命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而第一个从楼上走下来的也非是旁人,赫然便是前一晚跟他闹得很不愉快的顾晓梦!
“这一大早的王处长就来了?”
听着顾晓梦那仿佛无事发生的口气,王田香的火就蹭蹭地往上冒,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强忍着挤出了一个笑容回道:“正是一大早才特地跑过来看一眼,倒是顾上尉你……酒醒了没有啊?”
“这酒当然是醒了,人也可以走了。别忘了昨天晚饭前,您可是口口声声说今天送我们打道回府,今天这么早来,不会是告诉我们,这话不算数吧?”
说话间,其他几人也先后从楼上走了下来,听了顾晓梦的话后便也纷纷投来了疑问的目光,似乎都在等着他的回复。
“不是不算数,而是……”王田香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而是出了一点小小的变故。顾上尉,你只说对了一半,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不用一处一处地跑了。是这样啊,大左一早让我过去,告诉我,既然吴志国已经招供,那诸位身上的嫌疑自然就都已经洗清了,理应重获自由。不过呢……吴志国还昏迷未醒,有口供,没画押。按照特务机关的程序要求,还不能立刻放各位出去。”
不想众人听了之后,非但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反而一个个的还都格外地平静,就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
这下王田香可就尴尬了,好半晌才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不过呢,大左也说了,这程序不能替代人性,所以诸位不能真的回家,但是可以轮次外出一天,看看家人,换洗换洗。等到特务机关的程序一走完,咱们就彻底结桉,这样总够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