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有的嘘寒问暖都是谎言,所谓的情真意切都是有预谋的套路,当真是防不胜防。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臧爱亲悠哉悠哉的样子,好似随口一提而已,却是让桓冲那苍白的脸色贴了一丝的红晕。
显然是让他气极,这是趁火打劫,明摆着是打定主意敲他桓冲一竹杆啊。
这女人,不好对付。
桓冲当然是心有不甘自己的军权就如此被剥夺,本想直接拒绝,却见臧爱亲眼中一阵皎洁。
顿时心里一阵纠结,这臧爱亲究竟在打算着什么?
臧爱亲眼睁睁的盯着他,似笑非笑的,明摆着就是在说,你桓冲不是伤得很重吗?颠簸都颠簸不了,还能上马作战,指挥战事不成?而你桓冲若不能指挥,这里我的官最大,自然就是我臧爱亲指挥。
原来臧爱亲一开始就是打定如此主意,以此将他桓冲一军。
若是拒绝,三阿谁来镇守?你桓冲?就你这一身伤病的身子,若是还可以指挥,那你就是装的伤病,盱眙失守之责非你莫属。
若是不拒绝,那正好顺理成章的以这桓家军来抵御秦军。
臧爱亲当然是希望他可以不拒绝,毕竟过去之责对她来说已经是毫无意义,但是,这名声对桓家来说,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桓家承受不了天下人的唾骂,否则人心散了,帝位只会离他们越来越远,而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他桓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但求匹夫而不得啊。
自从桓温掌权后,桓家如日中天,差点将这天下改朝换代,只可惜,天妒英才,桓温没能熬到机会攥位就撒手人寰。
所谓墙倒众人推,当初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当初风光时,桓家可是得罪了不少势力,其中以帝皇司马家为最,故而,如今不是他要不要攥位的问题,而是他不攥位,就无法存活的问题。
只有立在最高层,桓家才是安全的。
见桓冲等人久未答复,沉默以对,臧爱亲好似不经意间又道:“或许是我多虑了,二皇子殿下已经派兵遣将到广陵,京口一带沿长江严阵以待,有他们做后盾,秦军就算是虎狼之师,这次也得沉在我晋国之中。”
“二皇子?”
桓冲有点惊讶。
臧爱亲回道:“没错,早在几年前,陛下便将大部分的国库交与二皇子殿下招兵买马,秘密练兵,如今是兵强马壮,料想灭掉这批秦军不在话下。”
顿时桓冲心里一惊。自己算来算去,却是忘了司马道子那厮。
原来朝廷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悍,司马昱那老家伙竟然还有如此手段,自己却没收到一点风声。
看来这朝中无人,信息封闭,却是差点阴沟里翻船了。
司马道子那厮说来好听,防御秦军,我看是防御我桓家军就差不多,否则为毛要躲在后方防御而不是与我并肩作战?
这明摆着是断我桓家后退之路,逼迫我不得不与秦军死战啊。
前有狼后有虎,桓冲顿时有点左右为难了。
顶住秦军,必定会两败俱伤,被朝廷捡了空子。
而若是后退广陵,则必定会被司马道子从后面插上一刀,以势压人,瓦解他桓家军的军力以吸为己有。
这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算来算去,竟然落得如此地步,那还不如守住盱眙来的划算。
桓冲有点懊恼了,这司马老贼当真是阴险的很,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肯亮出底牌。
那老贼这是要传位于司马道子的意思了吗?
不过,这臧爱亲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个?
是为了二皇相争?
这臧爱亲是太子的势力,透露这个信息是想拉拢他的意思吗?
若是拉拢,那他桓家有什么好处?莫不要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这家底还都得全填进去。
或许是瞧出了桓冲的心思,臧爱亲知晓不透露点什么,估计这主持不好当,这桓冲未必肯乖乖听话。
如今她最需要的是守住三阿以待谢玄归来。
只要谢玄的北府军凯旋而归,什么桓冲,什么司马道子,这些妖魔鬼怪必然只能乖乖让开一边。
只是,该如何将这桓家绑在国家的战车上拖延时间,这就需要点手段了。
“桓将军。”臧爱亲笑道:“您且放开心养伤即可,本官来此之前,已经说服陛下派人快马加鞭通知谢帅回援三阿,届时,我等只需与谢帅前后夹击,定能破这秦军,破了秦军,相信对您桓家也是个好事吧。”
桓冲闻言,暗松了口气,若是如此,他桓家便还有一线生机。
遂义正言辞道:“那是自然,我桓家是为护我晋国而生。”
为护晋国而生,这话都好意思说出,臧爱亲心里冷笑不已,你不祸乱天下就是好人了。
与太子联袂便是保他桓家生死存亡的价码罢了。
此时此刻,他们不过是一场交易。
“甫之。”桓冲立刻吩咐道。
“末将在。”
“老夫养伤期间,你便听从臧大人的安排,她让你往东,你便往东,让你往西,你便往西,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吴甫之一愣,但是见桓冲话语如此坚决,也只好点头应诺。
目的达到了,臧爱亲便也不再呆于屋内,寻了个借口便离了开来。
待得臧爱亲走远,桓冲立马从床上蹦了下来,步到桌边提起一壶水便猛灌,好像要将心里头的火给灭掉一般:“这女娃娃当真是厉害的紧,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成了太子的幕僚。”
吴甫之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他还没见过自己这主家有这么吃瘪的时候,几十岁人了,也算是新奇。
“桓公,咱们真的听她指挥?”
“不然呢?”桓冲低沉着声音回道:“这女人一开始就笃定主意要夺我兵权,你看她,总是不经意之间一手棒子一手糖的,咱们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不答应又能如何?这是个人物,不好惹啊。”
吴甫之点头同意。
那女人一句一个坑,一个不小心就掉她的陷阱里头。
“要不?咱们撤军回荆州?”
“不行。”桓冲摇头道:“若咱们就此逃了,只怕天下人会唾骂咱们,与之合作是最好的选择,咱们也是无路可退了。”
说罢,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她若想将手伸入我桓家里头,我也是不答应的,甫之,你时刻注意她的动向,但凡有任何的人事调动,均要与我汇报。”
“诺。”
“还有,守城可以,但是咱们绝不主动出击秦军,秦军的骑兵野战了得,若主动出击,咱们必定会损失惨重,还不如守城以待谢玄归来,让他与秦军死战,咱们还可以保存实力。”
“末将晓得。”
桓冲点了点头,摆手道:“那退下吧,去监视着她,别又给我整出个什么幺蛾子。”
“诺。”
看着吴甫之离开,桓冲顿感挫败。
这一场算计,他算是输得彻底,好处没捞着,还令自己落得左右为难的地步。
这场战事过后,他必须立马回荆州去修生养息,如今朝廷气数还未到败尽之时,却是他操之过急了。
司马老儿,当真是精明得很啊,明面一套,暗里又培植一套,这江山看着风雨飘摇,却是稳固的很。
他桓冲不是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