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盱眙大捷的消息随着从前线归来的囚犯口中扩散了开来。
他们带回来的还有“想死吗?想活吗?”的打油诗,顿时,这街头巷尾均在传颂,奔走相告。
刘裕之名顿如晴天霹雳一般横空出世。
晋国将秦国挡在了盱眙,这着实是令晋人大松了口气,长干里也再次开始了久违的热闹。
刘穆之化身为一说书人,一路将前线的战事添油加醋的从盱眙说回了建康,也亏得他的精明,再加上众囚犯愿意做他的托儿起哄,竟然让他大赚了一笔横财,硬生生维持了这二十来号人生计,带着他们一路风餐露宿,总算还是回到了建康。
如今刘穆之来建康考官不成,还有了一犯事污点,如果不是刘裕,他估计都得交待在盱眙了。
如此落魄,实在是无颜回去面见心中的姑娘,索性就在建康住了下来,白天就在长干里的街头磨嘴皮子,晚上就寻一角落猫着,省吃俭用,只求说书能暴富。
当不了官,那当个有钱人,衣锦还乡也好。
否则,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如何面见自己那势利眼的丈母娘?岂不是令江儿姑娘更是难堪?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说书暴富不了,慢慢的,就连生计也开始犯难了。
只在一个地方说,众人听过了之后,便不再觉得新鲜,也就不再来了,要去其他地方说吧,他本来就是从其他地方说过来的,这一路走来,估计其他地方的人也听得厌倦了。
也亏得一同回来兄弟还算有点良心,时不时的就过来接济一下。
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之前仰慕他的于姑娘倒是想帮他,但是,刘穆之也有志气,知道是她的人过来帮衬,就非要把钱退回给她,叫嚣着饿死不做乞讨人。
又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早晨。
刘穆之从角落里醒来,端着一个破桌子就摆在了长干里的街边,和一排排卖菜卖肉之人一行。
不过,他卖的是故事。
还没开口,旁边一猪肉佬立马道:“你先别说,我来说。”
说罢,立马学着刘穆之之样,装模作样的前度两步,右度两步,再回到桌边,一拍桌子,就大喝一声:“想死吗?”
却是如同刘穆之一般,来了一个“想死吗,想活吗?”的打油诗开头,接着,又道:“话说姑爷到了盱眙......”
猪肉佬侃侃而谈,竟然将刘穆之这几天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背了出来。
这直让刘穆之一阵脸红。
这还不算,旁边的一个卖菜的立马打趣道:“猪肉佬,你说的可比这胖子讲的要好听得多了,不如你别卖猪肉了,来讲故事吧。”
“这感情好。”猪肉佬哈哈笑道:“只是,我若说了,胖子怎么办?岂不是断人财路了?”
刘穆之一阵尴尬。
这些人在打趣他说来说去,就会说这个故事儿啊,这耳朵都起茧子,都会背了,他刘穆之在这一带还能有什么市场?
猪肉佬或许是瞧出了刘穆之的不自在,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嘿嘿一笑道:“胖子,你听老哥我一句劝,别再说这个故事儿了,没钱途的,你要真想吃说书这口饭,就得换个别的故事儿了。”
刘穆之自然也知晓这点,只是,他觉得刘裕救了他一命,不说他,感觉对不起他啊。
如此既能赚钱,又能报恩的美事,看来是难以两全了。
可该如何是好?
其实众人不知,说刘裕,其实,他刘穆之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呢?
美化刘裕,就是为了让他自己也有个盼头啊。
“话说,姑爷到了...”刘穆之打算再说一遍,就当做是给自己,也给刘裕一个交代了。
明天,他得要换其他故事了。
生活所迫,又如何能自处?
“饶了我们吧...”
买菜的人一声哀嚎,立刻拖着自己的家什离刘穆之远远的,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刘穆之见此,心下一沉,一阵尬笑以掩饰,但一咬牙,还是继续道:“姑爷到了盱眙城后......”
“杜公子,就是这里。”
一声喧嚣过后,几个大汉奔到了刘穆之的桌前,刘穆之顿时暗感不好。
“胖子,咱们又见面了。”杜竹林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听说,你最近一直在为刘寄奴那贱民美名啊,可是如此?”
刘穆之不应话,他也认识这杜竹林,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杜竹林眼神阴翳的看着刘穆之,如果不是这胖子,那天李明浩就已经给刘裕那贱民的脸上烫一大疤子了。
这死胖子,当真是坏他好事。
“我问你,刘寄奴那贱民在盱眙过得如何?”
刘穆之回道:“你若听过我讲的故事,那便知晓,我的故事就是姑爷的真实事迹。”
“不可能。”杜竹林立刻喝道:“那贱民不可能过得那么潇洒。”
这是眼红了啊。
刘穆之心里一阵冷笑,这人还真是姑爷的仇人,见不得姑爷好啊。
“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不可能的。”
“你给我闭嘴。”杜竹林再次喝道:“我命令你,从今日起,不可再说他的事迹。”
刘穆之冷哼了一声:“凭什么?”
“凭什么?”杜竹林靠近刘穆之威胁道:“就凭本公子现在可以打死你。”
刘穆之后背一阵冷汗直流,虽不服气,却还是忍了下来。
杜竹林见此,一阵奸笑道:“要说,也不是不行,不过,得按我的故事来。”说罢,从胸口处拿出了一张纸交到刘穆之手里:“念,就照这个念,以后天天都要照着这个念。”
刘穆之一阵好奇,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人能写出个什么鸟事来。
“话说,刘寄奴到了盱眙城后,立马就被打了一顿,几十号人,一人一拳......”
才第一句,刘穆之就念不下去了,这写得什么跟什么嘛?完全就是在死命踩姑爷,这小子是在自嗨啊。
各种虐待,各种摧残,简直毁他三观,刘穆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是故事?这还不如说是洋洋洒洒的一页诅咒呢。
“念啊,怎么不念了?”
刘穆之无奈道:“我念不下去。”
杜竹林立马不爽了,阴森森道:“念不下去也要念,给本公子念,否则我就打死你。”
刘穆之一狠心,回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念不下去,圣人有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打,狠狠的打,给我将他打出一个记性来。”
杜竹林一声令下,几个大汉沙包大的拳头立马往刘穆之的身上头上招呼了过来。
旁边的猪肉佬赶紧出来和事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啊。”
“再多嘴,连你也打。”
这疯子。
刘穆之蜷缩在地护住头颅,不敢反抗。
拳打脚踢了一会后,一个狗腿对着杜竹林回道:“这胖子肉厚,打不进去,打不疼他啊,他不会长记性的。”
杜竹林立马一指刘穆之面前的破烂桌子道:“打不进去,不会用这桌子打吗?”
狗腿闻言,立马端起桌子就要往刘穆之身上砸去。
“过分了,过分了哈。”猪肉佬硬着头皮赶忙用力抢过桌子劝道:“这位公子,这样子打,是会死人的。”
杜竹林满不在乎道:“本公子就是要打死他,你再拦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猪肉佬一阵害怕,赶紧后退几步。
“砸,砸死了,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