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

江一朵图便宜，租住在一条小巷子深处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不大，两层，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和洗手间。

吱嘎。

老房子年久失修，每次开门，门就要这么哀嚎一声。

江一朵用尽了全力才把那个毫无知觉的男人拖进了屋里，赶紧就关上了门。然后，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坐在地上。

湿漉漉的衣服淌着水，地上洇湿了一片。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就那么坐着。

湿透了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凉到骨子里，瑟瑟发抖。

她抱着自己，几近蜷曲在角落里，头埋在两膝之间，一动不动。

那个男人躺在她的脚边，呼吸很慢、很轻。身上没什么伤口，只是昏迷着。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寂静的雨夜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地上沉积的雨水飞溅起来，又落下。

那些人，在巷子里跑了几个来回。

“跑哪里去了？”

“这里是死胡同，不会往这儿来的。”

“走，去其他地方看看。”

“你们是傻子吗？刚才为什么不留个人下来看着他？”

“他跑不了多远的，还不快去找！”

声音越来越远。

脚步声越来越轻。

应该是走掉了吧？

又等了一会儿，江一朵冷得受不住，牙齿打颤了，才从两膝间抬头，然后，扶着旁边的墙壁站了起来。

也许，她该庆幸的，大雨冲刷了痕迹，那群人并没有找到她这里来。

她和地上这个男人并不认识。

她今天加班比较晚，又舍不得打车，公司规定，实习生的打车费用是不可以报销的。她转了几趟公交车才到家。

可是，在巷子口就看到有两个人拿棍子对着地上这个男人捶，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害怕极了，悄悄躲进了巷子口的公厕了。

公厕的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人接了个电话骂骂咧咧走了，她才从公厕出来，小跑回家。

经过那个男人身旁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雨这么大，如果不救他，他会不会死在这个大雨夜里？

还有，刚才那两个恶人接电话时说的是方言。

她来这个城市四年了，勉强可以听懂一些这里的方言，他们好像是说去找人，还要回来的。

如果不救他，他会不会被那些人打死？

如果救他，自己会不会也被那些人打死？

江一朵的迟疑只是片刻，却给了地上这个男人生的希望。

男人抓住了她的脚腕，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这情景，江一朵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死不瞑目。

那个男人明明已经连站不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手却还是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

江一朵挣了几下，挣不脱。

想着那两人喊人应该就在附近，自己没有多少时间，江一朵心一横，道：“我救你。”

男人依然一战不眨地看着她，也没有松手。

显然，男人并不相信她。

“我真的救你，我家就在前面，我带你去我家避一避。”江一朵有点急了。

男人似乎是累了，闭上了眼睛，但还是没有松手。

“我叫江一朵，是SU科技的实习生，我刚才不是不想救你，我就是有点怕。”江一朵哭了，泪水混着雨水一起流到嘴里，又咸又涩，“他们是找人来了，你再不放手，我们只能一起死这儿了。”

哭还不敢哭出声音来，怕被那些人听到。

这条小巷子里，要么是无人住的空房，要么是老人。

她当时就是图这里房租便宜，如今遇到事情，想找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男人突然松了手。

不知道是没有了力气，还是信了她的话。

江一朵咬着牙，才把男人拖进了自己家。

如今算是安全了，江一朵还是不敢开灯。她怕那群人又回来。

她还是有点腿软，扶着墙，摸索着走进卧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喝了一大杯姜茶，她整个人才暖和一些。

江一朵想到客厅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湿漉漉地躺在那里，又找了一条干毛巾，一条自己秋冬才穿的睡裙。

是的，睡裙。

她之所以住在这里就是因为穷，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衣服可以借给男人穿。

毕竟，那衣服男人穿过以后她也不能再要了。

她思来想去，只有这条睡裙是暂时用不上的。而且，也只有这条秋冬睡裙，又厚实又宽大，像条小毛毯。其他的衣服，按照男人的身量，根本穿不上。

大不了，到秋冬的时候她就拿夏天的大短袖做睡衣嘛。

拿好了东西，江一朵摸索着下楼。

在黑暗中，江一朵开始脱男人的衣服。

脱到皮带的时候，男人的手抬了一下，似乎是想制止她，然后又无力地落下了。

江一朵吓了一跳，看向男人，见男人睁着眼睛看她。

“就……湿衣服穿在身上……不好，我没有……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江一朵很慌张，几次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给你换……衣服，擦一擦身上的……水，不然，你死在这里，我……我……怎么办？”

说到最后，江一朵的眼泪又下来了，扑簌簌地往下掉。

男人闭上眼睛。

江一朵只当他同意了。

身手利索地脱了男人的裤子，飞快地用干毛巾给他擦了一遍。

江一朵有照顾瘫痪病人的经验，清洗、护理，她很熟练。

碍于男女之别，她没脱男人的内裤。就算脱了，这里也没有内裤可以给他换。

给男人套好睡裙，江一朵才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

肚子咕噜咕噜叫。

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吃晚饭。

一边起身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饼干，一边小声咒骂：“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光让人干活不给饭吃，都说SU科技的待遇好，骗子！万恶的资本家！”

地上的男人本来浑身一暖，是昏昏欲睡的，听到“SU科技”，眼睛又睁开了。

“水……”

没想到地上的男人会说话，江一朵吓得差点被饼干噎死，狠狠喝了口姜茶，才算是缓了过来。

江一朵扶起男人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往他嘴里灌姜茶。

男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挣扎。

江一朵经验丰富啊，捏住了男人的鼻子。

咕咚咕咚，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姜茶尽数灌了进去。

男人晕过去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还不如被那些人拖走呢！

他讨厌吃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