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你抬头看看我。”
“先生……”
“阿济, 你身上好滑啊。”
“嗯……啊！”
“阿济, 你喜欢吗？喜欢吗？”
一直努力控制面部表情的李幼荣听到耳机里传出的这段，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上次去白巧霞那里录的广播剧, 大概是在8月份左右发的剧。还是因为去跟团慰问演出的原因，李幼荣回来后收到白巧霞的授意才来听。刚才在电话里, 白巧霞一如既往的严肃，“这是你第一次配剧, 抛却画面, 你应该能听到更多东西。好好的听，完了写一篇三千字的总结发我邮箱。”
给自己布置作业这种事，李幼荣不是第一次见他做了。当即李幼荣也十分严肃的回复他, “我知道了老师。”
然而打开文件后，刚开始李幼荣还是挺严肃的, 可是当听到第三段白巧霞和罗艺配的船戏后……
“先生, 好喜欢您，阿济真的好喜欢您……”
想想罗艺当时听到白巧霞名字时闹出来的动静, 李幼荣就忍不住笑得身体都开始发抖。
专业, 一定要专业……李幼荣不知道在心里这么暗示了自己多少次，然而在有罗艺各种“嗯嗯啊啊”伴奏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简直太喜感了。李幼荣抹了把眼睛, 这回真的是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阿济，放松……”
“易哥，你在听什么呢？”
一抬头, 骆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听着耳机里娇喘的“陈济”，看着面前已经化好妆的“陈济”，虽然此陈济非彼陈济，李幼荣不知怎么心里就升起了一抹罪恶感。骆飞还是个孩子！这么想着，他连忙退出音频播出页面，拔下耳机，抬头一笑，“没什么啊。”
“我看你笑得那么开心……”骆飞是真的觉得有些可疑，他忍不住瞎猜，“是在听什么相声小品吗？”
“啊？对对对！”
这是一段关于某知名电台男主播和着名配音表演艺术家的各种不可说。
做贼心虚的李幼荣随便瞟了几处，然后才跟终于想起什么事情来后对骆飞说：“今天拍哪场来着？”
骆飞皱了皱眉，“易哥你没看通告单啊？今天拍第一场第一幕第一镜。”
就是陈济和他原先的主人翁仲叔之间的对手戏。
确实有认真看过通告单的李幼荣当然知道这个，只是他实在尴尬，一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话题，只能跟着这个继续提问：“翁仲叔的演员进组了吗？”
“来了，我刚才过去跟他打招呼了。”骆飞说完，挨着李幼荣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易哥你知道演翁仲叔的是谁吗？”
“是谁？”
“是一开始跟我一起面试陈济的谭襄。”
那小伙子外型条件还蛮好的。
李幼荣点了点头，他看着骆飞说：“翁仲叔就只有一开始那几个镜头，他应该就是来客串的。”
就跟刚开始他去《三国》剧组里演郭嘉一样。
但骆飞就有些担心，“易哥，刚开始选角的时候，我看洪导方导都挺犹豫的，这次再把他叫来，要是他演的比我好，他们会不会换了我啊？”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李幼荣咧嘴笑了一下，“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
骆飞捧住脸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对口专校毕业，一来就演主角，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他们觉得你好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我可给你保证，选角的时候，我绝对没有插手。”
“我知道。”
李幼荣看骆飞情绪还是不怎么高的样子，又继续说：“我听陶方说你最近都很努力。学形体呀礼仪呀，还去上了书法课，也特意去读了很多魏朝时候的文献。”
“但是如果演技不好的话，肯定还是不行的吧。”
这半年，骆飞是真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到这部电影上了。李幼荣当时在部队，没什么工作，所以陶方就一直在陪着骆飞。他流的每一滴汗，都是陶方亲眼见证了的。
骆飞在性格上有些假张扬，假开朗，因为了解他之前的经历，所以李幼荣对他现在的自卑心理也是很能理解。他继续开解他：“你已经通过了面试，那不就是对你演技的肯定吗？不要瞎想，一个剧组不会随随便便的就换演员的，更不用说你还是主演。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想到自己身上，不能让任何事情影响自己的状态。就算开机了冯飘他们因为效果不好骂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没有哪个导演拍片子拍得脾气来了会憋着的，但其实他们发脾气也不是全冲你发。一组镜头虽然是靠演员的表现力构成，但是摄像，场务，剧组，道具组等等幕后人员都有参与，更不要说适时可能会有的，不可抗力的天气原因。”
“那要是，电影播出后观众不喜欢呢？”
骆飞抬起头，看着李幼荣的眼睛水汪汪的，灵气得很。
李幼荣觉得就算只冲他这双眼睛，那两个“有想法的青年导演”也不会把他换了。
只可惜这个理由跟骆飞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向来只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有哪个担心自己菜炒的难吃所以就一辈子不做饭都去下馆子的？”李幼荣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现在还小，有大把的进步空间，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要是真这么担心，不然，我就先跟你把戏对一场吧。”
骆飞双眼一亮，“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李幼荣一边说一边把剧本翻开，“怎么说你跟我都是同一个经纪人，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互帮互助怎么了？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你小子还跟我生疏啊？”
“不生疏！”骆飞“噌”地一下站起来，“那我去给你拿剧本。”
“不用，就在这儿呢。”李幼荣把他拉回来，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他问：“现在会找镜头了吗？待会儿一定要记住机会，不要站偏了。你是主角，除非导演有别的构图，不然你一定要让自己处于画面的中心，谁不能把你的镜头抢走。”
“嗯。”骆飞点头，一边用心把这个记下，一边翻开了剧本，“先对台词吗？”
因为陈济这个角色的在剧中的台词实在是少，在这两天刚结束的剧本诵读会上实在是听不出什么来，因此没有得到什么建议的骆飞，不由得更加心虚了。
“对吧。”李幼荣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可以开始。
骆飞抓着剧本，吸了口气后缓缓念道：“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1
这是高三课本上必背的，徐宣所作的诗。
骆飞吁出那口气，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幼荣，“怎么样？”
李幼荣挑了挑眉，说：“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你念的其实还好。”
骆飞扁了扁嘴，“然后但是？”
“但是你得带点调子。”李幼荣笑了一下，说：“古人讲究吟诗，所以你不能干巴巴的念，不求有多少感情，调子还是要有一下的，再来就是注意一下分段。你再试试。”
骆飞清了清嗓子，找了一下点，试着念了一遍。
念完他自己都觉得不是很好，又换着语气再念了一遍。
如此反复，在第七遍的时候，李幼荣终于点头。
他握紧了手里的剧本，看着上面翁仲叔的台词说：“谁又能想到，有如此画景雅趣的事，竟出自当朝丞相之手。”
骆飞笑了笑，说：“徐大人是朝中最有智慧的人，以他的才能，本来就称得上一代文豪。”
李幼荣舔了舔嘴，变了语气十分温和地说：“拍古装戏，念台词不能这么念。古装戏和跟生活剧不一样，生活剧为了贴近生活，不仅对口音没那么苛求，你说话是可以含煳过去的，比如说，【你在干什嘛】现代剧这么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放在古装戏这种就绝对不行，你必须一字一字十分清楚的说【你在做什么】。你平常逛那种配音论坛吗？就是网上那群小孩儿自己因为兴趣自己买设备要授权配的一些只在网上流通的剧，他们就为配古装戏创了一个词，叫【古风腔】，你刚才念的台词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这个【古风腔】。”
骆飞点头，他看着剧本，开始仔细思索该怎么样才能念出台词的味儿。
李幼荣给他辅导了半个多小时，洪飘那边也差不多布置好了，这会儿来了个副导演过来喊人：
“陈济，你可以过去了。”
这个副导演也是李幼荣的熟人——她就是在《我们在这里第二季·法国篇》里跟过李幼荣的小夏。
前两天在剧本诵读会上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李幼荣还挺惊讶的，后来得知《我们在这里第二季》完结后，小夏就去了别的剧组做副导演，来这里也是为了学习和工作后，他也明白过来这只是一个巧合了。
小夏这种毕业没几年，没物力没资历，天分还不够的“新人”，每次都能找到剧组跟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没有自己的戏，不过李幼荣还是跟着骆飞过去看了。为了起个好头，方文俊他们就是特意选在晚上拍的，在这方面，确实属于夜景的第一幕就成了没道理不先拍的镜头。
不论是开完小灶过来的骆飞还是准备了好些天的谭襄，一上镜就难免有些怯场，等他们适应了环境，生涩的演技又格外引人注目。李幼荣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他们彻底上了正轨才回到休息处做自己的事。
戴上耳机，李幼荣继续听着这个三千字总结的材料“沉思”。
徐宣和陈济的不可说……话说他们真的是这种关系吗？
思绪乱飘的李幼荣不禁对这两个死了千年有余的古人间的关系来了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