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嗽声从一座雕梁画栋的建筑里传了出来,期间还带着浓重的喘息声。
房间里的床榻上正斜卧着一位面色发白的老人,穿着大明的黄色暖衣,本来系在腋下的带子已经散开,露出一大片病态的苍白皮肤。一双修长的手指似腊月的枯木,皱褶松松包裹着皮肉。那人咳嗽半日后,脸上竟显出一种病态的红,这恐怕是回光返照的光景。
底下的御医见南宫平这种情形,心下已知他的寿命无多。
这是一种*,仅仅一年不到的光景,把一个正当天命之年的中年人,蹉跎成一个迟暮的老者。
房子里此时静的除了那沉闷的喘息声,就剩细细的风,吹动帘幔来带的一丝响动。
“去传太子,寡人有话交代。把……把列为大臣也都请来。”一句话南宫平说的特别漫长,分了几次才说完。
这是要交代后事么?恐怕知道自己已生命无多了吧,看那些御医的脸色就应该明白,只是心中奇怪,一向健硕的身子,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连这个初夏都过不了么?
南宫平说罢,早有太监去请太子南宫离,并文武百官。
此时的南宫离正在书房,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个黑影消失在黑暗中。
“进来!”南宫离挥退黑影,这才传人进来,“父皇叫本王何事?”
那太监双膝跪地,眉头蹙贴着地面,响响的磕了一个头道:“回殿下,陛下有请,有要事相商。若殿下去晚了一步,恐……最后一面了。”
前面的话南宫离没有听清,只将这一句“最后一面”听得清清楚楚。
心里冷笑一声,又有一阵失落,心道:“瑶瑶我替你报了仇,我做到了,可为什么我心里那么难受?”
南宫离明白,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皇,亲手害死自己的父亲,恐怕一生都不能安心了。
南宫离带着悲痛来到龙榻前,那些文武官员已经先他一步跪在龙榻前。
一眼望着那个面色苍白,身如枯木的人,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一时酸甜苦辣,恩怨情仇齐齐涌上心头。
“父皇!”真真切切的叫了一声,再难言语。
南宫平听到南宫离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子,南宫离见了忙递过一旁的软枕垫在他的身后。
就这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已经让南宫平喘了几喘,“离儿,父皇恐今日就要去见先皇了,只是放心不下这江山……”南宫平说到这里挥退了那肱骨大臣,这才又道:“离儿,你的心肠太软,以后遇到事情切不可优柔寡断。你还在怨父皇逼死柳姑娘么?那柳家盛极一时,倘或再让柳瑶为后,难保这江山不会改姓。父皇知道柳吉一直忠心与我皇家,可难保柳氏族人有篡位之心。父皇不能给他这么一个机会……”
南宫离听到这里想到柳瑶几番身死,都是被眼前这个人所害,那种看着心爱的人受苦,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发疯。
南宫平的话还在继续,只是语气已经被阴冷替代,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虚弱,“你连下毒都这么小心翼翼,还是心肠太软,看来父皇都白教你了。”
一句话乍离在南宫离耳边,慌忙跪下道:“儿臣不敢!”
南宫平此时眸子里射出两道寒光,直直射向下跪的南宫离,“不敢?呵呵,寡人要的不是不敢,而是无情,你以为你往寡人吃食里下毒,寡人不知道么?可即使如此,寡人还是喝了。父皇就是让你明白一个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连仇都不能报的人就是一个窝囊废,父皇就是要让你内疚一辈子,要让你变成一个无情的帝王。倘若你还执迷不悟,心中还有情,父皇就是死也会一直缠着你,让你不得安生。”
南宫离咋听之下仰起头,愤怒充斥着胸膛,一双眸子红如滴血,“无情帝王有情儿郎,如果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还是愿意选着做一个有情的儿郎。父皇一声操控天下,心里无情,那是父皇从来也不懂爱,一个心中无爱的人,才会无情。父皇希望儿臣变成一个无情的帝王,那父皇就在下面睁大眼睛看着儿臣是怎么把您努力一生的河山变的支离破碎,看着儿臣如何变成一个无情的人。早在柳瑶离开的那一刻儿臣心中就没有情了,恐怕父皇的心机白费了。”
南宫离说罢瞪着一双仇恨的眸子高高的看着那个死都不能瞑目的人。早在南宫离说要将河山毁尽的时候,南宫平就气的一命呜呼了。
他确实教会了一个人无情,甚至付出了生命,但这无情却不是他想要的。
死不瞑目!
“陛下驾崩!”
“铛铛铛”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举国哀伤。
南宫离走出大殿,看着下面桂的整整齐齐的文武百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们的眼泪又几个是真的?可能打湿这青石地板么?恐怕连衣袖都不能沾湿吧。
瑶瑶我要为你覆了这天下,倘或你来复仇,就拿我的命去吧,还你那一世的情长,也没让你白白的爱了我一场。
“你真的要亲手颠覆这江山么?你别忘了你现在是皇帝,只要你想,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南宫离看着面前的萧泌,一如既往的嗤言笑语。
“本王要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萧泌右手支着后腰,肚子越来越大,已经让她行动困难,但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争取,“我是管不了一个无情的帝王,但还是能说动一个有情的儿郎。你以为自己已经无情,可却是最有情的帝王。你以为父皇死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别忘了这后宫可还是有一个太后,只要她在一天,你的目的就不可能会实现,倘或我一朝产下皇儿,你说那些大臣是愿意拥戴一个昏君还是愿意拥戴一个可栽培的帝王?”
南宫离狠狠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篡夺我这江山不成?还是逼我杀了你?”
萧泌勾唇一笑道:“你不会,我也不会,我一个女儿家要这江山有何用。为大梁做垫脚石么?哼!我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即使我有这个能耐。我知道父皇的毒不是你下的,你硬不起这个心肠。虽然我不知道是谁?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这帝王之路不会好走。”
南宫离确实是曾下过毒,但绝不是南宫平所中的毒,而且他只下过一次,那这毒到底是谁下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毒死了父皇,如今从萧泌嘴里说出这个消息,竟震惊耳膜。
“我一直以为是我害死了父皇,心里还一直奇怪,那天我亲眼看着父皇喝下那碗有毒的汤,怎会什么事也没有,原来是被人给换了,还借我之手除去了父皇,这个人隐藏的好深。”
萧泌道:“你现在才知道么?那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南宫离道:“你知道?”
萧泌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水落石出的。那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可能没有动作,只要她一动就不可能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我们静观其变。”
南宫离道“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我把这江山毁了,他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萧泌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一眼南宫离,嗤笑道:“毁了?说的好轻巧!恐怕那人即已出了手就不会这么容易的让你坐稳这江山,如果你坐不稳这江山,你又如何毁了它?”
南宫离有些无语,怎么每次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决定,这萧泌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自己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只是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父皇死了,接替皇位的是我,倘或那人的目的是为了夺取皇位,且要名正言顺,非萧泌不可。”南宫离想到此处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一旁拂着肚子的萧泌,见她眼里竟露出温暖的目光。自己说过不会要那孩子,这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她。
那她会不会为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谋夺这江山,嘴上说不会觊觎,可心里呢?她毕竟是大梁的嫡公主,一切自会为母国着想。
还有南宫锦,自己知道他绝非平庸之辈,不会甘心一辈子趋于人下。就上次的安玉公主事件来说,他肯屈身求他,像他这种能屈能伸,雄才大略的人,会甘心埋没吗?倘或当初不是郑氏惜命如金,恐怕如金将要蹬上哪宝座的就是他了。
还有自己的母后,安琪的亲生母后。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安琪是怎么死的吗?
想当初安琪及笄礼的时候,柳瑶可也是她操持的,柳瑶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会不知道吗?
三个人都有可能是那个幕后的操控者,都有希望父皇死的理由。
可到底是谁呢?
自己又将面对什么样的命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