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平原上,魏军胡质所部困守车阵,望着四周的蜀军,有些不知所措。
张牧策马上前,神情凝重地说道:“胡荆州,今天色未暗,当以车阵为护,前往穰县。若待天色暗澹,恐局势于我军不利。”
胡质拽着缰绳,沉声说道:“蜀骑在外游弋,步卒虎视,今若移阵,恐怕会遇蜀骑袭击。今蜀军不攻我军,乃是忌惮我军阵密而已。”
如今胡质所部陷入一个两难的处境之中,他们在蜀骑骚扰下,凭借着弓弩,能够缓缓移动。而在蜀军步卒压阵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在像之前一样移动。因为大军移动必定会在各部间留下间隙,而蜀军在外虎视眈眈,寻机而动。
若是蜀军寻找到良机,切入各部间的缝隙,各部一旦脱节,将会被蜀军切割围杀。
张牧摇了摇头,马鞭指向远处,分析说道:“刺史所言有误,蜀军在外不攻只不过是因我军将士精力充沛,强攻之下,即便击溃我军,麾下将士亦是死伤不少。故敌将善晓此点,以兵势压我,让我军戒备不安,难以休整。”
“待我军困倦之时,届时蜀军必然一拥而上,蚕食我军。故此时若不逮精力充沛而动,我军必然败于此地也,望刺史三思啊。”
拥有汉、胡打法的汉军比征讨陇右、凉州时期的汉军更加难以对付。那时的汉军主要是以传统的中原战术打法,兵攻阵,骑陷之。
胡骑的作战风格,便是依仗骑射称雄。通过民族射猎习性,这些游牧胡骑习惯于非接触性战斗,即以骑射对敌。西汉之时,匈奴凭借非接触性作战,凭借自身机动性,入寇大汉边境。
而西汉的晁错、卫青、霍去病便发现匈奴人非接触性作战的弱点,即甲胃、兵器不锐,甲胃以皮甲为主,盾牌则是木盾为主,多使骨质箭头。因此西汉武帝时,确认了大汉对匈奴的战术打法,大汉以突骑冲击匈奴人游骑,即以自身之长击匈奴人之短。
因此,中原的骑兵朝着突骑的方向进化,之后以游骑为主的鲜卑人在入主中原后,也是发展自己的突骑。
而大汉在平定凉州及关中后,诸葛亮对大汉军队发起进一轮的军事改革,优化八阵图,杂糅入胡人的游牧战术打法。在刘禅北上领单于位,彻底将胡人纳入大汉的体系之中,代表着大汉之后不再是单一体系,而是欲建立起游牧农耕二元帝国。
可以这么说,但凡是以游牧农耕二元帝国,其作战实力以及作战潜力远超单独的农耕王朝。
西汉能够在称霸亚洲,与武帝时期的杂糅胡骑为用的大汉骑兵有莫大关系,而至唐朝其亦是以游牧农耕立国,巅峰时期大量的胡将出仕朝廷,威震亚洲。
其后的割据政权宋国打不过辽国,很大原因归咎于辽国亦是游牧农耕二元王国,他的军队实力及潜力远非宋人可比。
张牧的话音刚落不久,胡质沉吟思量之时,远处的蜀军兵阵飘起炊烟,准备烧火做饭。
胡质见状,咬着牙说道:“从张将军之言,让士卒紧密结阵以西进,尽快抵达穰县。”
“诺!”
魏军的异动很快被汉军先锋大将向煜所察觉。
坐在交椅上的向煜,站起身子,身后休息的军士将校,亦是跟随站起。
向煜马鞭遥指胡质大军,笑道:“某闻胡质居荆州,南却吴人,素有才能,今日一见,徒有虚名也。其降大功与我等,岂能不取。”
“来人,吹响军号,令胡骑袭扰敌阵,精锐步卒乘马紧随左右,听中军号令,一齐发之而攻。”
“诺!”众人应道。
诸葛亮顺流而下进攻州泰防守的阴县后,武当县守不住了,守将出城而降。诸葛亮又命廖化围困州泰,自己率大军北取冠军,再准备东进,攻取新野、安众等县。
而作为先锋大将就是向煜,当他听闻胡质以八千士卒驰援而来,大喜过望。关中之战以来,他还是第一见地方魏军敢出城作战,而不是据城而守。
魏军移动间,大汉游骑携弓伴随,与此同时,精锐的汉军步卒骑着南中矮马出阵,大量的汉军步卒紧随其后。
路途间,魏军因过沟壑,致使尾部的军队脱节,乞伏佑邻果断吹响牛角号声。
原本化作小型作战单位的胡骑,迅速集结,朝着魏军的尾部而去。而乞伏佑邻早就带着部落勇士,不畏惧冲了上去。
凭着马速,乞伏佑邻与身后善射者将弓箭送到魏军车阵上,试探虚实如何。
“嗖嗖!”十余支羽箭借助狠狠地钉在车上,而阵后的魏军很是慌乱,唯有数十支弓弩反击,很是薄弱。
“呜~”
大量的胡骑随后而至,箭失齐发,大量的魏军士卒中箭,尾部的车队一片混乱。
乞伏佑邻挥舞着骨朵,带着披甲的亲卫,瞄着敌阵的薄弱之处,顺势而入。
“冬!”
乞伏佑邻一骨朵,敲向魏卒的脑袋。巨大的冲击力下,魏卒的口鼻皆出血,瞬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魏军前部的胡质怒问道:“后部怎么让蜀贼摸到近前了?”
“后部过水沟时,车被卡住了,疲倦之下,与大军脱节了。”有人答道。
“速调弓弩手往后,支援后部。”胡质说道。
“诺!”
“轰隆!”
陷阵的汉、羌骑卒顺着缺口处,撞击而入,缺口变成一个巨大的豁口。
此时的魏军还能挽救局势,只需骁勇将校领着军士赶过来,执长枪列阵,以弓弩为辅,抛弃被蜀军蚕食的后部,便可堵住缺口。
可惜的是,胡质居然还想救援后部,实属异想天开。作为文吏出身的胡质在与老兵向煜的对决中,输得淋漓尽致,他的战场嗅觉实在薄弱。
面对救援的魏军,汉军骑卒展现出老练的作战,不与他们正面接战,而是让游骑在外奔驰,趁着魏军整理阵型的有利时机,将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了过去。
“嗖!”一片箭雨落下,前阵的魏军十余名军士惨叫不已,向缺口处救援的魏军军阵有些混乱。
不过经常历经对吴战事的魏军军官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很好的,有人集结周围离散的车架,向豁口处赶去。
折返走的陷阵汉骑,反冲回来,魏军士卒像麦子一样被汉骑割倒,这让混乱的军阵更加混乱。
不过也仅仅如此,混乱局面不利于魏军整队,也不利于骑卒冲杀,陷阵的汉骑又折返而出,不敢久留。
张牧大吼一声,举着长槊打落了一名汉军骑兵,大吼道:“不许退,听军号。”
身旁的亲卫们手持长矛,乱枪戳死落马的汉骑。
但箭雨越来越密集,张牧身上的甲胃已经插着十几支箭失,又捅死一名落单汉军骑兵,怒问道:“弩手何在?以弓弩射之啊!”
没人回答他的话。
弩手正在其他被陷阵的汉骑盯上,被他们追着砍杀,谁还愿意整军而战,救援的军阵大乱。
“得~得~”
又一队汉骑穿过平原,绕到车队的背侧,连连发箭。而汉军骑马步卒,已经在下马列队而行。
趁着魏军的混乱,从背袭军阵的薄弱之处,让其腹背受敌,军阵彻底陷入崩溃边缘。
骁勇的荆州老卒仍然依托大车,用步弓射击,举着长槊抵抗,拼死作战。但建制已乱,没有配合,依靠个人勇武难成大事。
勇勐过人的张牧随张辽以八百骑破孙权,威震逍遥津,而如今却随胡质战死在南阳大地上。
随着汉军骑马精锐步卒加入战斗,以及大片的汉军步卒杀了过来,魏军的覆没已不可避免。
大势去矣!
向煜站在土丘上,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
良久之后,他评价道:“魏人中军精锐,幽并士卒悍勇,荆楚士卒颇有不如,但依是良卒,可惜亡于胡质之手。”
若是说满宠是曹魏以州郡长官统兵的正面例子,而这场战斗中,胡质可以作为反例。其所粗知兵事,能却吴将朱然,但遇上矫强的军士,熟知战事的将领,基本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