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雪了。
已经化为雪貂的玉儿穿梭于感到莫名兴奋,白色是它的保护色,让她感到安全而舒适。更让她兴奋的是,在这样的保护色下,它终于捕到了一只三首六尾的鵸鵌鸟。
这是许丹青留给玉儿的任务。
玉儿小心翼翼地从这鸟的身体里取出了一颗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红色半透明宝石。这便是火灵灵核了。
玉儿进到房间里,发现屋里比屋外更冷。
沈方生面色灰白,嘴唇青紫,好像是被冻死了一样。
玉儿大惊,赶紧拿出火灵灵核,用热水喂沈方生吃了下去。
灵核服下了肚,热水碗却也结了冰。
吃下去这颗火灵灵核,沈方生的皮肤开始变得坚硬如铁,甚至开始结冰。
玉儿忙转过身去,准备去找许丹青,却一头撞到了许丹青坚实的胸膛上。
许丹青道:“别怕,他没事儿。”
原来许丹青一直在这里看着沈方生。
吃下去这颗火灵灵核以后,沈方生几乎感到要窒息息。沈方生睁开双眼,痛苦地挣扎,眼睛却也变成了火红色。
玉儿听到沈方生的惨叫声,忍不住上前,却被一股强烈的寒意和紧随而来的一股热浪*逼退了。
沈方生的丹田之内早已是一片熊熊大火。大火之中,一颗火球落下,正是鵸鵌鸟的那颗火灵灵核。
忽然,这只火灵核又和上次的几颗鬼火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情况又一次发生了!
浑身冻得青紫的沈方生鼻孔中喘出来两条白色气柱,显然是十分愤怒。在愤怒中,沈方生的眼睛又一次变得血红。
玉儿和许丹青都知道,这是睚眦的力量在挣扎。
自从上次睚眦受了重伤以后,它便一直蛰伏在沈方生体内,直到沈方生喂了它几颗鬼火草,又加上这只鵸鵌鸟灵核,才逐渐恢复过来。
原来这颗火灵灵核正是被这只赤炎睚眦吞吃掉了,原来之前的鬼火草也是被这个睚眦吃掉了!
现在睚眦终于再次在沈方生的丹田之内醒转过来,成了沈方生的第二个灵核。
火灵核!
丹田之内的火焰止息下去,皮肤上的冰也逐渐解冻,沈方生的面色终于恢复了正常。
许
丹青看看外面昏黑的天气,默默走了出去,面露一丝微笑:“果然是天才!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把太极图观想出如此境界。若是假以时日,不知道会有什么成就!但愿我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他突破化灵境界,进入圣灵境界,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在雷泽战场上效力,那样便是死而无憾了。”
沈方生观想了一整天,不仅感到身体里的灵力有了变化,也感到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了些许变化。如果说血灵核结成以后,自己的性格变得有些阴郁,不愿说话,那么火灵灵核结成以后,感觉自己的心态也更加平和了些。
玉儿善于察言观色,看到沈方生的眉头比平时更加舒展了些,便知道此时的沈方生心情一定不错,于是拉起沈方生,便直奔许丹青的房间去。
许丹青的鼎内,煮的正是那一只三首六尾的鵸鵌鸟。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许丹青的桌子上还摆了四副碗筷,四个大酒碗。
许丹青让玉儿把鵸鵌鸟盛盘,给每个酒碗里都倒了酒。
“许道长……这是……”沈方生不明其意,以往都是他吃独食,但也仅仅是为了长身体才吃。而今日倒像是一次小型的宴会。
许丹青也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今天下雪了,我们吃点酒。”
“每次下雪的时候,我都会吃酒。”
吃酒?沈方生和玉儿同时对许丹青的这种说法产生了兴趣。一直以来,两人都将许丹青当做尊长来看,除了在武功上指点几句以外,许丹青从不说额外的话。因此两人一直觉得许丹青的生活应该很单调,没想到,他也会请人吃酒?
过了一会儿,许丹青的门开了,一个人抖落了斗笠上的雪:“师叔,我来迟了没?”此人正是温玉侯。
温玉侯一手拖着一个大皮袋,一手拎着一个大盒子进了屋。他先把大盒子靠在墙边放下,把羊皮袋拎到众人面前,从里面掏出一只酥皮羊腿,说是山下弟子家里人送的。许丹青把羊腿接过来,手上稍微一用力,咔嚓一声,一整只羊腿被掰成了四等份,他自己拿了最难啃的部分留给来自己,最嫩的部分给了玉儿。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夕阳早已隐没于乌云中,屋外大雪纷飞,房间内四个人围坐一圈,虽不说话,却感到十分温馨。
沈方生却一只盯着那口大盒子看,温玉侯哈哈一笑,说:“师叔,你该不会以为这条羊腿是白送你们的吧?”
许丹青没说话,他吃得满手都是油脂,于是推开房门,到外面抓起一把雪洗了洗手,忽然长叹一口气:
“十六年了——”
许丹青出屋子后,温玉侯遍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古琴。
温玉侯道:“许师叔当年可是抚琴的高手,只可惜,十六年前他便不动琴了。只在每年入冬第一场雪的时候才肯弹琴。我今天来,就是带着这把琴来找他的。”
原来温玉侯是为了听琴而来。
“那其他人呢?他们不愿意来听琴吗?”玉儿问道。
“其他人?”温玉侯面色之间不无讥讽之意:“这些人说啦,许师叔断了手臂,没法弹琴了!他们以前来听琴,不过是冲着许师叔的功夫好,来给师叔点面子。如今许师叔断了臂,没人爱搭理他来。要我说这些人不来更好,要他们来听琴?简直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看温玉侯的神色,他甚是孤傲。这让沈方生从心里面喜欢起温玉侯这种人来。
在温玉侯的张罗下,三人把地方打扫好,添酒回灯。给许丹青留了一个弹琴的位置。
没多久,许丹青回来了,也不理其余三人,兀自坐在古琴前边,仔细端详起来。沈方生从未见过别人抚琴,然而见许丹青这种凛然的气势,不由地从心底感到震撼。
许丹青不以断臂为意,一边用内劲施于袖袍之上,另一边用单手抚起琴来。
琴声一起,便如裂帛,如撕缯、如崩丝,如玉碎,清厉凄惨,冷酷肃杀,仿佛在用琴声诉说往事。许丹青弹得很快,袖袍甚至比手指更加灵活地在琴弦上拨转、挑动,但是无论曲调如何繁复变幻,每一个音都每一个音都与其余音截然断裂,仿佛毫不相干,甚至彼此仇视。
沈方生从未听过别人抚琴,可是他也听得出来,琴音中隐含着许丹青极大的悲愤。不知不觉,他竟由琴音想到自己已死的家人,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方生正悲伤间,只听“砰!砰!砰!……”连续七声,七根琴弦一根接着一根崩裂掉!许丹青涨红着脸,喘着粗气面对着这口废琴,接着便抱着琴夺门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