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她眼神迷离的晃着手中的空瓶子,醉意已经很明显了。
可她却没喝多少,酒量是跟心情有关的,这句话果然没错。
扔掉空瓶,她又抓起一瓶,却怎么都打不开。
多番努力还是没有结果,她气恼的将酒瓶掷出去,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啊?
一瓶开好的酒,放到了她面前。
“季扬……”她抬头,傻傻的对他笑,那是,季扬从没见过的幕向歌!
他静默的看着她,轻抿着红酒,黑眸像是无尽的深渊,一旦坠落便无法逃脱。
此时的她,褪去了骄傲与残忍,隐隐的,竟有几分纯真。
他想厌恶她的这份纯净,却发现厌恶不起来。
幕向歌……
她拿着酒,摇摇晃晃的坐到他身边。
“你还恨我吗?”迷离的望着他,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魅惑。
“恨就好,一直恨……永远不要停。”没有他的回答,她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只有恨她,才能让他不断的强大,他要比她强,比幕傲强,比傲世堂强……才能海阔天空的翱翔。
季扬没有接话,她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这么多年,虽说表面上是她在控制着他,可是,好像永远都是她主动放低态度去靠近他。
季扬,你知不知道,向歌也会累;向歌承担了太多,向歌太需要……太需要……你的安慰!
他放下酒杯,沉沉的看着她。
喝醉的幕向歌,好像对他有了一份……从未有过的依赖,像个小孩。
她低头用额抵在他胸口,看起来像个受了伤的小动物……
也许只有在意识的情况下,她才会这么毫无保留的坦露脆弱的自己。
突然,很想抱抱她,没有理由!
他还没行动,她的小手就已经密密的环上了他的腰,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季扬……借向歌抱一会儿……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行……她梦呓着,季扬,从来都是她从不敢奢望的温暖!
他的怀抱,很暖……很踏实!
冰冷的心,好像因为怀里的触感一下被填满!
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抓不住!
他任由她抱着细细感受着这一刻的安心!
“季扬,”她突然叫他,但眼睛却不曾睁开,像是在说梦话。“能不能不那么讨厌向歌!”
你可以恨我……但能不能不那么讨厌我……
不讨厌幕向歌?不可能!他季扬,会生生世世的讨厌她!他早已恨她入骨,又要怎么做到不讨厌她?
“能!只要你还我父母的命来!”他狠狠钳着她的下颚,拉起她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眼底深湖般的沉寂被愤怒取代。
她楞愣的看着他,恍惚间,他竟看见了她眼中闪烁着泪光?
哭?她幕向歌也会哭?真是稀奇!十恶不赦的女魔头竟然也会哭!
可是,明明该讥笑她一番的,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的心仿佛被狠狠的击了一下,钝钝的痛着!
“季扬……对不起……对不起……”她重复的呢喃着对不起三个字。
季扬松了手上的力道,对不起?幕向歌……你终于会感到愧疚了是么?
失去了他的支撑,向歌像是失去了生命般的,无力的靠在他怀中,手,紧紧的攥着他的食指……没有多用力,却无法挣脱。
季扬,是她唯一的……寄托。
很奇妙的,有她靠在他的怀里,那些心痛……就忽然消失无踪了。
心,好像被填的满满的!
想要抱着她的念头又占据了心头,心一动,他空着的一只手环着她纤细的腰,紧紧的将她箍在怀里!
抱着她,像在妈妈怀里一样安心。他不想去追究原因,这一刻的心安,让他沉迷!
怀里的人,动了动想要坐起来。
“别动。”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诱惑。
向歌僵住,他竟然允许他们这样相拥……像恋人一样……今晚他们都太过失常……在内心深处被厚重的枷锁重重围困着的情感,仿佛在这个夜里被释放了!
“季扬……”
“嗯?”
“你有女朋友了吗?”
“嗯。”冉雯雯……应该算是“女朋友”吧?
“季扬很爱很爱她吗?”
“……”爱冉雯雯?这个问题似乎……从来没有在他的意识里出现过。
他只知道,冉雯雯是个爱粘着他的小女生,而他,并不讨厌她。
“季扬跟向歌爱季扬一样爱她吗?”她绵软的语气,没有半分强硬,若不是确定是她,他一定会怀疑这个幕向歌是假的。
此刻的向歌,似乎跟个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向歌爱季扬?这几个字让他的心突然漏了几拍,而后,迅速升腾起的反感淹没了这瞬间的心悸。
爱他?幕向歌爱他?没错,她爱他爱到杀害了他的父母,爱到把他囚在牢笼中!
那时的他歇斯底里的对她吼为什么这样做!
而她只是说了句,因为你漂亮。——这就是她给他的解释。
因为你漂亮,所以必须是我的私有物品。
紧扣的手一分分的收紧,力道大的几乎将她皙白的手掌捏碎。
“季扬……向歌疼……”她好看的眉皱起,让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不自觉的松了几分力道。
“向歌疼……”她噙着泪花往他的怀里缩,不经意流露的委屈让他竟然无法狠心。
这些年,他早已经学会了冷漠待人,一个将死之人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施以援手,而且也不介意再补一刀。
他……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姿态面对此刻的她。
眼前的她,似乎是隐藏在残忍的向歌身后的另一个人格。
“季扬……向歌脚痛……”她的声音充满脆弱,像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
可她却是凌虐他的魔鬼。
视线,因为她的话落在她修长的小腿上。
细看能发现暗红的血浸透了她的长裤,墨蓝的长裤上有一道并不明显的口子。
这么长的一道伤她居然一直若无其事,她……果然还是可以对自己那么残忍……或者说是更残忍!
冷着脸紧抿着薄唇,他绅士而不温柔的抱起她走出包厢。
“去哪?”她迷迷糊糊的说
“医院。”
“不要。”
“回家。”他又说出一个目的地。
“不要。”她还是拒绝。
“好。”今天的他,格外好说话。
他知道她从小无论大病小病都不去医院,现在的情势她也绝对不会回幕宅。
“叮咚!”门铃声在黑夜蓦然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叮叮叮咚!”门外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门铃声急促而张狂。
“咚!”还没得到回应的门外人开始踹门了。
“季大少爷!大半夜的你这是……”早就猜到门外的会是这大少爷,安以洛顶个鸡窝边开门边抱怨,却被眼前的季扬惊的说不出话来。
季扬阴惻恻的鄙他一眼,径直走进屋里去。
“哎!季扬!这女的怎么回事啊?”缓过神来的安以洛啪的关上门追上他。
这小子居然抱个女人来他家!
受到打扰的向歌黛眉微微蹙起以表不满,手更用力的攥紧了他胸前的衣物。
季扬没有理会他,手却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更用力的抱着怀中的向歌。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眼底的那一丝柔情,那是安以洛从来没在季扬身上见过的,宠溺。
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季扬却还是无法脱身,向歌的手一丝一毫都不肯松懈。
“她是幕向歌?”安以洛跟着他进房,认真的看了向歌数秒才问道。
他猜,这女人也只能是幕向歌了。
她的气质,跟他想象中的幕向歌很像,可又有点不一样。
他以为,幕向歌只会强势,有着能压倒季扬的气场,可这女人似乎很依赖季扬。
而季扬对她,似乎也不像之前那般恨之入骨。
他倒更愿意相信这女人是他情人而不是仇人。
是他猜错了?
“嗯,去拿医药箱。”他半躺在向歌身边,任由她继续抓着自己,对安以洛施令。
闻言安以洛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抽屉取出了医药箱。
“放开,我给你处理伤口。”他扣住她紧握在自己胸前的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季扬不走……”意识到他要离开她更用力的攥着他,额头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感受他那能让自己安心的心跳。
“季扬不走。”他笃定的重复她的话,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向歌慢慢的松开了手。
季扬,你说的向歌都会信,永远不会去追究真假。
“你对她的态度真让我意外。”两个人,不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吗?
安以洛将医药箱递给他,转身坐在了床边细细看着向歌。
这女人,还真是绝色无双。
幕傲居然能找个那种姿色的女人来冒充这个沉鱼落雁的幕家大小姐,真是侮辱她了。
“有什么好意外的?”季扬不以为然,拿起剪刀干净利落的将她长裤剪开露出伤口。
他要一见到幕向歌就拿着刀追着她砍才行吗?
“你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不敢说多了解他,但也差不到哪去。
不管怎么说,他对她的态度绝对不是对仇人该有的态度。
“有时候,对一个人好才是最残酷的报复。”他手中的棉签轻轻擦拭着她的伤口,眼神轻柔的不可思议,可是,突然的,棉签深陷在伤口里,残忍的用力在她鲜嫩的肉里旋转。
“啪”细小的断裂声,木质的棉签杆承受不了重压断裂,参差不齐的断口扎进了伤口里。
这种痛,比伤口上撒盐还要痛上百倍吧……
“痛……季扬……”她冷汗直流,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只是用一种无法挣脱的力道扣住她的手。
“乖,不要动。”他轻声安慰着,她果然就不动了。
“季扬……向歌痛……”她对他,有一种无可救药的信任,即使他要她的命,她也不会逃。
他从来没有忘记,他说过会让她后悔,让她万劫不复的话。
若是他只要夺去她的性命,这么多年她毫无防备的在他身边,他要杀她的机会太多了。
他要夺走她的一切……一切!然后让她在仇恨中死去!
季扬……还是那么残忍……还以为对于幕向歌,他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原来,只是比对其他仇家更残忍罢了。
可是,这个幕向歌,看上去……很纯净,让人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他无法相信,这个女孩居然会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幕向歌。
季扬用镊子,用力的拔出了断裂的棉签杆,向歌痛的又是一阵抽搐。
“没心思再看你摧残美人了,我睡觉去了。”安以洛边走边说,其实他是怕再看下去他会冲上去揍季扬。
幕向歌,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股强大的保护欲。
浚黑的眸,如无底的深渊,紧锁着她,那深渊,或将就是向歌永世无法逃脱的地狱。
他没有再折磨她,专业快速的为她处理好伤口,又躺在了她的身旁。
有感应般,她立即靠了过来,鼻尖轻抵着他胸膛,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轻轻的,撩拨着他。
又是莫名的心悸……
他拂去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带着轻茧的拇指,轻轻落在她紧锁的眉心,不知是因为他的触碰还是其他原因,她的眉心很快就舒展开来。
幕向歌……这比起你给我的痛,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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