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前,部队终于肃清残敌,完全占领了这座有重兵防御的小镇。
尽管敌人损失惨重,但是帝国军队同样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而康明伟所在的连里有九个人阵亡,二十二人受伤。
遵循惯例,当天夜里,部队给牺牲的兄弟举行了隆重的火葬,按照帝国军方的传统,即便是远隔千山万水,帝国也会把阵亡将士带回家,但是尸体会腐烂,所以只能战地就地火化,然后再把骨灰运回家乡或者忠烈祠安葬。
关于军人的葬礼,帝国军方有着专门章程规定,即便是在战场上的火葬也有相应的章程需要遵守,为了举行火葬,士兵们在地上挖了个很大的坑,然后把他们头朝西摆放在坑里——头向唐山,魂归华夏。这是大明的传统,在战场上,同样也是如此,毕竟,华夏是大明的根,根永远不会忘记。
战士们在战友的尸体上堆起了木柴后,全连的战士都站在那里,像过去集合时一样,他们排列成队,庄严且肃穆的站在好运里。
“敬礼!”
伴随着连长的喊声,康明伟和战友们同时行持枪礼。
全体人员行持枪礼时,柴堆点着了,站在大火前的战士们,默默的注视着火堆,火堆旁边的是随军道士——帝国军队的特色,无论士兵在参军前是信奉佛教还是基督教,在军中随军僧侣只有倒是这是遵从大多数的原则——毕竟,华夏人嘛,还是以道家为主,当然是不是以道家为主,这完全是官方的倾向——官方一边在非洲推行喇嘛教,一边在本土抑制佛教,之所以会抑制佛教的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和尚结婚不生育,从这1点上来说,是不符合大明国策的。毕竟大明的国策就是鼓励生育。至于天主教虽然在南美拥有很多信徒,但是那些信徒……非我族类,自然也就不可能受到官方的推崇。在这种情况下,道教也就成了不二的选择。
已经换上了一身道袍的随军道士,手握道士拂尘口诵着超度的经文,在那里超多着战士的亡魂。
当天晚上,为防备敌人偷袭,战士们马不卸鞍、枪不离身,在路边盖着天幕毯子过了一夜.
在战友们休息的时候,康明伟和另外一名来自中非的士兵,一起围坐在火边,他们吸着香烟,不时向火里投块木柴。他们要整夜守着火堆,直到把尸体彻底焚化改。
漆黑的夜,街上没有灯火,几处焚烧尸体的大火吐着红色的火焰,尽管火光很强烈,而是火焰有些灼人,但是却使人感到有些阴森森的冷唆唆的……
坐在地上的唐明泽,把胳膊架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的他,神情呆滞的地望着火,敏感的神经又开始乱起来。
他意识到要坏事,心里难受得要发疯,他知道如果神经一跨,必然导致神志不清,在战场上神经错乱的话,肯定会死人的。
深吸口气,他说道。
“在我们排里,我是第一个跳进堑壕的……”
他突然大声说道,这话是对谁讲的呢?
鬼知道,那副发呆的样子,与其说是对围坐在火边的士兵们讲的,倒不如说是对着坑中被烈火焚烧的战友讲的,康明伟心里明白,他已经不能自制,无法中断这豪言壮语了。
“敌人,他妈的,乱丢手榴弹……我瞅了个空子跳进那狭窄的壕沟……一迎面跑来好几个家伙,越来越近,快碰到我的枪口了……我扣了扳机,给三个敌人穿了糖葫芦……最前边的一个,脸上冒着血,倒下去了……其实,福忠明是第一个冲锋的,他冲在最前面,可惜却被打死了……”
“那小子,他从麦地里冲到我那里,然后问我要烟,我给了他,你知道那小子说什么吗?”
“福一兵说了什么?”
“他说,吸完那口烟,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然后他就冲了出去……没有命令的时候,直接冲出去,甩了一个手榴弹,那小子太狂了,刚跑出去,就甩了一个手榴弹,直接甩到了美国人的战壕里,轰得一声,至少炸死了四五个美国老。”
回忆着在战场上看到那一幕,康明伟不无感慨的说道。
“我还没见过这么勇敢的人……我在弹坑中,用小麦穗插钢盔,想伪装好自己,可是那这小子,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瞄准射击……真不愧是帝国的武士啊,”
顿了顿,康明伟又说道。
“这家伙,要是活着的话,肯定能拿勋章的!”
“死能也能拿勋章啊!”
一旁的战友说道。
“康上兵,我们出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家。”
嘴里叼着烟的战友,一边说,一边看抽着着烟。
“我的父亲生于丹后藩,他不是武士,是一个没有土地的佃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饱过饭,人们说东瀛人吃饭精致,可那么一点份量,实际上吃不饱的,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个头才普遍的很矮,父亲在丹后的时候,种的是地主家的田地,住的是草屋,爷爷为了交税,先后把两个姑姑都卖掉了,而父亲呢?长大后,因为家里很穷,所以找不到老婆的,父亲十九岁的时候,听镇公所的人说,可以到非洲当劳工,他去了。”
叼着烟的战士,看着大火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非洲是什么模样?父亲不知道,可父亲去了非洲,然后在李老爷家当了劳工,原本以为是很辛苦的,可李老爷人很好,让父亲管理农庄里的契约劳工,父亲第一次吃饱了饭,第一次穿上了没有补丁的衣服,第一次知道被人尊重是什么味道,在农庄里,大家都喊着“田庄头”,李老爷把母亲许配给了父亲,她是李老爷家的女佣,父亲有了自己的房子,两年后,父亲甚至纳了一个小妾……”
听着战友聊着他的父亲,康明伟看着他那张稍显黝黑的脸庞,和福忠明不同,他的五官中嘿鬼的特征稍微明显一些。
康明伟曾经听一位去游历过非洲的老师说过,帝国的非洲殖民地,当地土着人最终很有可能会彻底消失,因为,绝大多数土着人因为土着女人嫁给东瀛移民,导致了土着人的生育率严重下降,有一些村落甚至已经接连几年没有孩子出生,很多村落已经没有了年轻的女人。
当然了,在官方的说辞之中,这是一种促进人类文明进步的民族融合。而这也是为什么非洲从军的官兵中会有这么多混血儿的原因,因为他们的母亲大都是当地土着。
“……战争爆发后,父亲得知我们可以像武士一样从军后,就立即让我去从军,可那需要父亲说啊,我成为了帝国军人的那天起,父亲就对我说——宁死不能羞辱军旗,要为帝国尽忠啊!一定要为军旗增光啊……”
看着火堆旁的战友,他五官中的土人特征已经澹去,他是自己的战友啊!
在这一瞬间,康明伟甚至为自己先前高高在上的心态,而感到羞愧。
他和福忠明一样,都是他的战友啊!
恰在这时,夜空中隐约的传来了歌声,“忆昔豪情满怀,离故乡启征途,不立军功誓不还。军号嘹亮,似见战旗如浪翻……”
歌声断断续续的从远处传来,听着歌声,康明伟也伟不住轻轻的哼唱起来。
“大地草木灰尽燃,足下旷野天无际,日月旗引戎装行。倚马叹,明日生死谁能料……”
唱到这里,他腾地站起来,离开火堆,消失在路边的黑暗里,群星闪烁,夜空如昼,他岔开腿,一边小便,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泪水下来了,他的心里慢慢地好受了许多。
夜空中还有歌声徐徐传来“身为帝国军人,务须趁早觉悟,秋虫莫悲鸣,为了帝国之荣耀,吾辈性命皆可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