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萧然的童年不只是曾理茂带给她的灰暗,还有一些格外美好的。
小学最后一年,男女有了性别区分的年纪,萧然照样天天去隔壁喊那对双胞胎起床,然后一起上下学,路上打打闹闹。
不过同学间的闲言碎语也多了,还有女同学因为对杜一风的喜欢,转而嫉妒起萧然,于是带着全班女同学孤立她。本来萧然就是那种不是很合群的性格,这下更没人理她了。
虽然看似和平时一样,回家没心没肺的笑,不过萧然真的很怕上学,尤其怕体育课。因为老师总喜欢让同学们互相找搭档完成一些游戏,而男女同学是分开的。
年幼的萧然总是手足无措,尴尬的站着,心里默默祈祷这该死的体育课快点结束。同时,萧然开始无意识的避开杜一风了。
也是杜一风看出了问题所在,他说有人欺负你么?萧然摇头,杜一风说,那我们还是一起上下学吧。萧然想了想,点点头。就算没有朋友也没关系,因为那些本来就不是她在意的。
大概是那个时候开始,萧然就学会了习惯孤独,并慢慢去享受它。
结束了小学生涯,到初中时,萧然和当时的林彦竹结成死党,最让她高兴的是,杜一风还和她一个班。
他是课堂的纪律委员,每次自习课有人说话,就负责记录他们的名字。萧然的废话总是很多,常常被记录在册,不过她每次都软磨硬泡让杜一风擦掉。
杜一风总是一脸正经的拒绝,但是在交上去的本子上,从来没萧然的名字。
有一年秋天刚来到的时候,天气开始转冷,他们几个同龄的在小区里闲逛,穿少的萧然看着一株榭掉的海棠搓了搓手臂。
杜一风问她,冷吗?
没有给她披外套,也没有更多的话语,就是安静的看着她,轻轻的问了这么一句,却让萧然很感动,也一直都无法忘记。
学校每年有一二九长跑,萧然不想参加,不过班主任以班干部带头为由,让她,包括作为班长的林彦竹还有杜一风都参加了。
跑完挺晚了,萧然这天可能身体不太佳,特别难受,她回教室休息,准备等缓过来了再回家。同学们拿着书包一个个离开,原本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
萧然趴在桌子上很久,她让林彦竹先回去了,因为林彦竹的妈妈总是怕女儿被坏孩子影响,规定放学不得在外停留。
过了很久,萧然抬起头,长时间的趴伏使得她眼睛有些模糊,她眯起眼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接近黑暗。
“睡醒了?”杜一风带着笑意问道。
萧然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杜一风帮她把书包拿起来,“等你。”
萧然摸摸鼻子,站起来跟着他后面走,“喂,你刚才一直在啊?”
杜一风走在前面,萧然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头点了点,说话间带着揶揄的笑,“你睡觉流口水。”
萧然脸一红,恼羞成怒,伸出脚踹过去,“讨厌伐,你乱说。”
两人来到车棚开锁,杜一风问,“好多了吧?”
萧然点点头,“休息了一阵,缓过来了,”说着,把自行车从车棚推出来,皱眉,“我就讨厌长跑,死去活来一样。”
杜一风和她并排骑行,认真道:“你每次长跑都喜欢在最后一圈冲刺,才会使得身体难受。”
萧然侧头看着他,两个人骑的都不快,“我看到终点了,就想早点到啊,反正早死早超生。”
杜一风笑道:“谬论。”
萧然觉得嘴里还有点血腥味,想起口袋里还有糖,就单手握着自行车,一只手摸了把糖出来,“喏,要不要吃糖。”
杜一风伸手去接,萧然晃着歪歪扭扭的自行车递过去,杜一风道:“你小心啊。”
萧然伸长手臂给他,“没事没事,我车技好着呢。”
很小的道路上,两个年少的孩子,骑着S型的车,没心没肺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及至高中,几个人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
不过军训时间是一样的,所以当萧然晒的跟跑了一圈非洲一样,回家坐车的时候,不其然的遇上了杜一风。一个多礼拜不见,两个人遇到了很开心,说着各自学校的新鲜事,大多是萧然说,杜一风听。然后,萧然再问些杜一风的事情,就这样一路不停歇的说到了下车。
那个时候的萧然是不怕热的,不过当时的车站离他们家那边挺远,要走半个小时。
杜一风问萧然:“你爸妈来接吗?”
萧然摇摇头,“他们不在家。”
“我骑车送你,”同样黑了一圈的杜一风说道。
萧然歪头,想了想,“我好像真的没被你带过诶。”
随后,萧然跟着杜一风去取了单车,跳上去之前,萧然说:“我很重的哦。”
杜一风说没关系,不过等萧然一跃上了后座,他取笑道:“真的挺重。”
萧然捶了他一下,“你瞎说。”
很久之后,萧然都记得那天,她坐在杜一风的后座,杜一风慢慢的骑着车,两个人都还是单纯的年纪,为各自新校园的生活向往不已。
那个年代,还是流行写信的,萧然有一次给杜一风说,你给我写封信吧,磨不过萧然的要求,在一个礼拜后,萧然从班长手里收到了杜一风的信。当然还有别人寄来的,每次班长都嘀咕,萧然的信怎么那么多。
杜一风用他惯有的严肃语气说着自己的事情,几点睡觉几点上自习课,老师如何。萧然兴致勃勃的看着,然后提笔用抒情的笔法写了自己的近况。
时间久了,杜一风会告诉萧然,他上课睡觉了,他在生物实验上又解剖了几只青蛙,兔子。萧然也会说,她被人暗恋了,不过她不喜欢那个男的。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甚至萧然有些享受这种暧昧。一起长大的双方,都很了解彼此的个性,有说不完的话,在别人面前略显得沉稳严肃的杜一风,每次被萧然磨着挫败点头的样子,是萧然最喜欢的。
彼时,萧然不知道,这或许就是喜欢了。
直到几个学校联手的军事性宿营,穿着迷彩服的萧然在安排好住宿后,很高兴的去隔壁学校找杜一风和林彦竹他们。
然后杜一风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萧然和她也是很好的朋友,知道她喜欢杜一风,也撮合过他们几次,不过每次杜一风都说学习重要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女孩子娇羞的笑着,说自己和杜一风在交往。
萧然楞了一下,随后笑着挽起女孩的手臂,“哇啊,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告诉我,不义气。”
旧友重聚,几个人都很高兴,等到晚上的集合时间到了,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临行时,林彦竹拿脚尖踢了萧然的小腿一下,萧然皱眉,“你干嘛?”
“真难看,”林彦竹扯着她的脸,“笑的太假了,还不如不笑。”
萧然垮下脸,“我替他们高兴嘛。”
林彦竹不屑的白她一眼,“你当我傻,还是你自己傻。”
萧然和林彦竹分开的时候,也自嘲的笑了笑,或者都是傻子吧。
这之后,萧然又无形中和杜一风保持了距离,她始终觉得各自有了男女朋友,就不好太粘着异性了。
再次见面,萧然得到一个消息,杜一风和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女孩告诉萧然,这个恋情很没劲,永远是自己一个人的投入,她也累了。
之后,当这个事情没发生过一般,萧然和杜一风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关系。
有一天,杜一风来萧然的家里,问萧然会不会折幸运星。
萧然理所当然的摇头,“这种细致活,我怎么会?”
杜一风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你还是不是女孩子?”
萧然斜眼,“谁规定女的一定要会这个,难道你会啊?”
谁知,杜一风点头,“我会。”
萧然撑着客厅的桌子,“要不然这样吧,过几天我生日,你给我折365颗幸运星怎么样,那我就可以天天幸运了。”
杜一风拒绝,萧然大怒,一拍桌子,“你都给别的女人折了,为什么不给我折?!”
原来杜一风是希望萧然帮着自己一起折的,谁知道女孩子都会的玩意儿,萧然居然不会。
杜一风无奈,“那个是妹妹。”
“切~”萧然撇嘴,“谁知道你有几个好妹妹。”
萧然赶杜一风出门,“记住了,我生日那天一定要给我折好,不然这辈子别见面了。”
国庆后,生日的前几天,萧然接到杜一风的电话,说他晚上下课了去找萧然。
早早到了车站等候的萧然,在看着杜一风拿着一个玻璃瓶下车时,开心的笑了。那个时候,她知道,不管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杜一风都会满足。
如果一切停留在那个时候,萧然都是快乐的记忆。
只是后来,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的疏远了。
好像越懂得所谓的感情,越不敢再轻易靠近,萧然和杜一风之间,就像是在互相较劲一样,深怕谁先开口,就输了。
几年后,萧然也曾想过,如果当时谁低头了,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上了大学的萧然,拒绝了几段感情,偶然和杜一风在QQ上聊天,知道对方也单身,就瞬间安心了,而她也没考虑为什么会有那种心情。
依然在本市上学,每周五都回家的萧然和杜一风,很有默契的在周日一起返校。
两个人等车的方向是相反的,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杜一风陪萧然等车,正好两边的车一起来,萧然说:“你快过去吧。”
杜一风穿过车流,到了对面,正好,两辆车同时停下,隔断了彼此的视线。
萧然招手,车居然没停,有人善意的提醒,这个车的站牌换了,还要往南边走。萧然懊恼的原地跺脚,要知道这个车一等就是二十分钟。
中间的路上,车来了,车散开,然后萧然一抬头,对面的站台,一个人也站着,看着她这面,然后,两个人傻傻的笑了。
杜一风跑过来,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怎么没走?”
萧然哭丧着脸,“这边不停了。”
杜一风道:“真笨。”
萧然用脚尖碾着一片树叶,“那你干嘛不上车?”
“人太多了,换一辆吧,反正我那边车多,”杜一风耸耸肩,无所谓的道。
萧然抿唇,心里一瞬间,感觉春暖花开。
还有一次,是回家的时候遇到的,大一的时候,萧然周五下午还有两节课,所以回家很晚。而越晚,车上人就越多。
萧然和杜一风一起上车,已经被挤的挪不动半步。旁边有人拼命的压过来,萧然不舒服的往一边闪了闪,她很讨厌与陌生异性有任何肢体碰触。
杜一风就在她边上,感觉到她不舒服,便问,“怎么了?”
萧然摇摇头,“没事,”心想着,反正就十几分钟,忍了!
然后,杜一风不着痕迹的在她周围圈出了一块狭小的空地,虽然还是很挤,可是没有人碰到她了。而杜一风自己,也和萧然保持着一点距离,没有直接碰触她。
那个时候,萧然只觉得杜一风真的是个很gentlemen的人,心里暖暖的。
很久很久以后,萧然想起那个画面,会依然觉得温暖。
大学毕业,各自找了实习单位,萧然和杜一风也渐渐的没那么多话说了,因为他们都见不着。
萧然找了离家不远的公司,杜一风留在市区,很少再回家。
直到萧然再见到杜一风,只剩下一句好久未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