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哭谁?哭己。
家属们的悲戚并非完全出自缅怀死者,他们随时可以放声大哭,只要时候适宜。
张眉拍了拍李棠的胳膊,指向一个人。
“棠公子,你还记得那个死老婆的人吗?”
李棠点了点头,他印象还挺深刻的。
按照张眉的说法,那人是心里有鬼然后撞邪了。
“他也在?”
李棠问道,同时看了过去。
“是啊,他应该认不出我吧?糟了,我个子没师父高,他估计看出来了。”
张眉在担心自己假扮师父的事被揭穿,毕竟这是他赚外快的唯一途径。
“没事,他走了。”
李棠回道。
此人看着不像是死者的家属,但也不像看热闹的路人。
此外,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穿着一双绣花鞋,等一下,这双绣花鞋……
李棠神色错愕,与此同时,随着那人离开,丹田内的妖力也不再悸动。
这说明了什么?李棠心知肚明。
“棠公子,我们该去往后山了。”
朴真元见大伙都哭得差不多,于是向李棠禀告道。
李棠从错愕中缓过神,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坑坞村的后山是一座山林繁茂的低矮山丘,是村子十里之内唯一风水尚可之地。
一直以来,村民都把逝者葬于后山。
但朴真元也担心,如此多的坟茔迟早有一天会导致此地的风水失衡,届时这里将会成为一片凶地,孕育不祥之物。
可他也没办法,家属们不愿多付钱,他没理由免费给人家寻龙点穴。
众人行至后山一处平坦地,四周绿植郁郁,风徐林静。
“就这吧。”
朴真元决定道。
死者家属虽不愿意多付钱,但肯出力气。
众人动手刨了四个坑,最后合力将棺材放入。
大功告成,虽然有点草率,但这也是应家属的要求。
将刻有死者名字的石头嵌入土堆之内,丧葬流程至此结束。
至于为什么是石头……因为石碑造价要二两银子,而刻个石头只要五贯铜钱。
“好了,诸位可以离开了,节哀顺变。”
家属们纷纷离开,估计他们走后,这四座简陋的坟堆就再无人问津,更别谈贡品与清明了。
“好歹在我们那过了头七,你们也不算孤魂野鬼了。”
朴真元斟了一杯澹酒,随后泼于四人坟前。
“也不要责怪你们的家人,大伙活着都挺不容易,且在下面祝福他们吧。”
言罢,朴真元开始收拾东西。
几分钟后,叁人正打算离开,此时山风忽骤,阴寒四起。
“师父,那帮死鬼不听你的话啊。”
张眉惊恐道。
“你小子别口出妄言,诸位息怒啊,徒儿不懂事。”
朴真元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退后!”
李棠突然厉喝道,山风一滞。
山路上,迎面走来一妇人,身穿红衣,披着大红盖头,宛如刚从大婚之宴逃离。
在此坟茔遍布的后山,突然出现一位大红大喜的新娘子,不祥之感刻骨入髓。
只见她脚步虚晃,身影闪烁,眨眼间便靠近,飘忽不定。
然而她所穿的绣花鞋,李棠却是分外眼熟。
“师父,她又是什么东西啊?”
张眉声音颤抖,哭腔道。
“来者是人是鬼?”
朴真元震喝道。
那妇人并未回应,只是越来越近。
“棠公子——”
朴真元觉察到不妙,想掩护李棠先走。
“你这半吊子假道士还是退下吧,保好自己的命。”
下一刻李棠瞬身向前,以《天擒缚鹰手》拦截。
拳脚交错间,那妇人的红盖头几度掀起,然而却没有一次能彻底显露其真容。
“师父,打得到诶,不是鬼。”
张眉说道,此时他整个人躲在朴真元身后,一副要拿师父当肉盾的样子。
“你小子懂个屁!”
朴真元叹气道,这个徒儿算是白教养了。
可就算如此,朴真元依旧主动护在张眉身前,时刻关注战况变化。
“棠公子,我们可帮上什么忙?”
他大声喝道。
“什么都不要做,保好自己。”
李棠重复道。
他此时也觉得无比古怪,虽说他这招《天擒缚鹰手》只能算入门,但近身肉搏的情况下,他早该占据了优势。
可几番交手下来,他未能从眼前这位诡异妇人手上占到一丝便宜,彷佛自己是打在空气之上。
如此下去,只怕大事不妙。
因为李棠已经觉察到,这妇人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躲在朴真元身后的张眉。
“不好!”
李棠以鹰爪式擒拿,然而只勾下一件红衣,那妇人趁机金蝉脱壳,整个人扑向朴真元师徒二人。
朴真元的武道造诣蹩脚至极,手边也没有趁手的武器,他只能双臂合为十字,想以肉身挡下。
破空之尖啸刺耳欲聋,那妇人手中寒光一现。
“把头埋低!”
李棠喝道。
金属铿锵之声盖过尖啸,啸雷炮组装完成,进行装填。
瞬息之间,怒雷长鸣,开炮!
炮火如轰雷滚落,所幸朴真元认定李棠不是在虚张声势,及时带着徒弟张眉扑倒在地上。
至于那红衣妇人则直接被火舌吞噬,消失了身影。
然而朴真元师徒还是距离爆炸太近,气浪将他们掀飞十米远,摔晕了过去。
但李棠清楚,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时代没变,火器威力虽强,但对于高品武师或者某些东西而言,尚且不足以致命。
果不其然,炮火的硝烟散去,那道身影依旧屹立不倒。
但“她”没能保住红盖头,然而在那红盖头之下,却是一张浓妆艳抹的男人面孔。
“是你。”
正是张眉所指的那个男人。
“你认得奴家?”
那个男子捏着嗓子回道,同时比着兰花指。
“不认得,但你为何袭击我等?”
李棠反问道。
“那小子说要诛灭奴家,那被奴家撞见之后,又岂能放过他?”
那小子自然指张眉。
不过张眉假扮道士说要诛灭的魑魅魍魉,可是这个男子已经死去的妻子啊。
“本来我只需杀了那小子,可你看到了我的真容,且让奴家杀了你们吧。”
男子语气疯狂,他周身因炮火而绽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显然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此人已沦为妖邪。
“杀我,只怕你道行不够。”
李棠摇头澹笑,周身气质骤然一变,浩瀚邪派的妖力替代了真气。
既然伏魔尺不在手边,那就用此姿态以邪诛邪。
“你……”
男子神色剧变,倍感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