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女儿几岁了?”
李棠问道。
“不行,老板,女儿我是万万不会卖的,她也是我夫君的命啊。”
牛大旺之妻的表现颇为过激,一口拒绝。
“夫人,我不打算买你的女儿,冷静一点。”
李棠好言相劝道。
“牛家嫂子,相信棠公子吧,他是个好人。”
朴真元帮腔道,他一招很高明,直接让李棠和好人绑定了。
他认为,李棠这类勋贵子弟,想必很看重面子,言行不一就会很丢面子。
说他是好人,那他就不能做得太过分。
这好人,李棠不想当也得当。
但李棠的心思又岂是朴真元能够揣摩的。
“还是那个问题,女儿几岁了?”
“九岁,虚岁十岁。”
“洗衣做饭会吗?”
李棠顺势问道。
牛大旺之妻点了点头。
“读书写字呢?”
她摇了摇头。
“好。”
李棠了解完情况。
“那金丝楠木棺材我可以半价卖你,不过你家女儿需来义庄帮工,大抵是一些做饭洗衣的活儿。
每个月都有报酬,从报酬内扣除部分偿还另一半的五两银子,直到还清为止。
如此可好?”
李棠看向牛大旺之妻。
“真的只是洗衣做饭?”
她还在犹豫,毕竟身为人母,她必须为女儿考虑周到。
“可能会有其它的活儿,但我会保证她的安全,同时额外的活儿我也付额外的报酬。”
李棠回道。
牛大旺之妻思考许久,最后她将女儿唤至身边。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醒过来呀?”
面对女儿幼稚的询问,牛大旺之妻只能深深地将她搂入怀中。
“他要睡很久很久,但他会来梦里找你,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言语间,泪眼婆娑,凝为残破梦境。
“老板,我答应你。佳佳,以后你就在这位老板手下干活,娘亲会来看你的。”
牛佳点了点头,她一直很听娘亲的话。
“如果不嫌往来麻烦,她可以每天回家。”
李棠补充道。
“谢谢你,老板。”
牛大旺之妻深深鞠躬道。
“好了,接下来的交给你了。”
李棠拍了拍朴真元的肩膀。
“好嘞,不过棠公子,一个小娃娃真的能干活吗?”
朴真元问道。
“九岁也不小了,十二岁成亲者,十五岁相夫教子者,数不胜数,不过叁年又叁年罢了。”
李棠回道。
“而且你说缺人手,等她几年就能出落成大姑娘了,在此期间你还能手把手培养她。”
“可小的连一个张眉都没教导好,我只怕……”
李棠耸了耸肩,说道:“那就是你的问题咯,到时候我拿你是问。”
“棠公子,这样不好吧……唉!”
朴真元无可奈何,只能认命。
“时候不早,我回郡城了,过几天我再过来看看,别忘记指标哦。”
李棠拍了拍朴真元的肩膀,为他打气道:“好好干,朴庄主。”
言罢,他便离开了义庄。
返回临渊王府的路上,李棠特意绕了一段路。
他走进一间客栈旁的暗巷中,随后意念一动。
不一会儿,暗巷的另一端迎面走来一位戴着面具与斗笠的强壮男子。
李棠与他擦肩而过,二人没有任何交谈便错开。
走出暗巷后,李棠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建筑的二楼。
进入郡城后,街道的建筑内,拐角的巷子里,甚至往来的普通小摊小贩中间,总有许多双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们怀揣着各自的意图,有的目光是为了监视,也有的目光是为了保护。
但李棠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注视下。
那些人的目光也丝毫不收敛,他们似乎就想告诉李棠:“嘿,你被盯上了,你要乖乖听话。”
李棠现在很乐意听话,因为就在刚刚,他已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离,让他驾着马车前往义庄。
城内有无数双眼睛,城郊会相对安全些。
离的存在李棠要好好地隐藏起来,不仅仅因为事关妖力,同时离也是李棠现在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
“那位就是临渊王那新来的公子?”
这是众多目光中的一位。
“他的底细查过了吗?”
这是目光中的另一位。
“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落寞的王族罢了,以前只是个乡野村夫,甚至还做过仵作。”
“如此不入流的小角色,临渊王是看上他的什么了呢?”
他们似乎一致认为,李棠会成为权力漩涡的边缘人,甚至还可能成为不幸的权力牺牲品。
然而他们不知道,李棠路过他们楼下时,早已将他们每个人的嘴脸记在心底。
“他们以为自己的命比你值钱,何不杀光他们?在端阳郡,这类说闲话的蝼蚁,我碾死了不下百只。”
一道疯狂的心声在耳畔回荡。
“不错的建议,但我没那个闲情逸致的时间。”
李棠反驳了这道心声,同时将其压制。
暮色已临,叁座廊桥灯火通明。
李棠远远眺望,感受着自龙渊吹拂而来的风岚。
“棠……棠公子?”
一道语气怯怯的招呼声传来。
李棠回头看去,那位容貌神俊的白衣少年,正是在王府有过数面之缘的白玉彦。
白玉彦此时提着一把练习木剑,身穿白色的练功服,脸上淌着汗水,在廊桥灯火的照耀下焕发光彩。
他显然是刚刚练功归来,不想在这与李棠相遇。
“白公子,你这是?”
李棠故意问道。
“我刚刚从天武道场下了晚课,我这个样子是否有些失态?”
白玉彦干脆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汗水。
“不打紧不打紧,年轻真是好呀。”
李棠由衷感叹道。
“欸?棠公子应该只比我年长两叁岁吧?”
白玉彦疑惑道。
“对哦,抱歉,我刚刚说的玩笑话。”
李棠笑了笑,他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十九岁。
很多人的一生在他眼前匆匆走过,对他而言的瞬间却是他们的经年累月。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他感觉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自己“是死是活”。
可背负轮回之人,沧桑又何足挂齿?
“我每次练完功都会在这儿吹吹风,看看那几座廊桥,很好看不是吗?”
白玉彦扶着栏杆,他眺望廊桥的角度都与李棠一模一样。
“棠公子,你眺望廊桥时脑子里会想什么?”
“实话?”
“嗯!”
李棠思考了片刻,回道:“分崩离析。”
白玉彦闻言一愣,随后尴尬地笑了笑。
“棠公子果然与众不同呢。”
他转过头看着李棠,回道:“我会想到廊桥之外的蓬莱天海,以及海上生明月,那般壮阔之景。”
“你的意思是,这叁座廊桥对你而言不过是小器之景?”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不过我总盼望能够看看更为壮阔之物。”
白玉彦摸着后脑勺笑道。
李棠此后沉默了许久,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一人看到了万物的崩析,另一人则看到了亘古的明月。
“玉彦呀,如果是你的话,倒是能给我一丝慰藉……”
李棠呢喃道。
“啊?抱歉,我刚刚有些神游太虚,棠公子说了什么嘛?”
白玉彦的直觉告诉他,他刚刚错过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再晚回去估计要被大哥训斥,我们赶紧回府吧。”
李棠催促道。
白玉彦连连点头,这确实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