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抱起西瓜直接啃了起来。
黄衫老君清了清嗓子,说道:“首先是城郊一桉,人间悲喜事,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曾想悲已至此,却还出殡葬送了自己。”
他一边说着,另一边不知从哪掏出一口罐子。
将其打开后,取出一块白色的息肉。
“此为何物?”
李棠问道,他正吃着瓜,看见此等稍显恶心的玩意,很是影响食欲。
“此为惨桉现场残留之物,公子不妨再看看。”
黄衫老君指尖涌动真气,戮向那块息肉,随即息肉消弭,现出一小块儿锋利的金属碎片。
李棠目光一凝,腐肉可生蛆,未曾想息肉能够生出一块儿铁片。
“我花了七天时间,足迹从最远的白渠踏遍最近的龙渊城郊,发现他们每次犯下恶行都会留下这样的息肉。”
黄衫老君说道。
“你去过白渠?”
李棠很是惊讶。
“是啊,还跟苏长天讨了一杯酒喝。”
黄衫老君笑道。
他口中这位苏长天,便是那位从一品武师的名讳,知晓他名讳且还活着的人不多。
倒是另一个绰号至今仍在江湖威名赫赫,那便是“白渠龙王”。
李棠不禁对眼前这位黄衫老君肃然起敬,他并无说谎的动机并且语气格外从容,很显然此人也大有来头。
但密使的身份与来历向来都是绝密,任何人哪怕是翁书明本人都无权向他过问。
密使更多是像中间人,服务雇主并且对雇主负责,他们也保证不会将雇主的信息透露给其他雇主,仅此而已。
“言归正传吧。”
黄衫老君举起那一枚铁片。
“这实际上是一把剑的豁口残片,我听闻西域有一类祭剑秘法,可以将剑化为自己躯体的一部分。
此类秘法近乎邪术,但人剑合一之后,所展露的滔天威能甚是无匹,所幸此术秘传于西域,放之中原恐怕有大把人对其趋之若鹜。”
他唏嘘道。
李棠明白其中意思,开口道:“那西域贼寇居然拿我蓬来子民祭剑?”
黄衫老君摇了摇头,回道:“其目的归根结底还是夺取金银,祭剑恐怕只是顺手而为。”
然而他们这个顺手而为,几乎伴随着一桩桩灭族屠城的惨桉。
“第二个便是诗云镇火并桉,西域匪寇与本土帮派蛇帮火并,其中蛇帮首领许垩横死当场。”
黄衫老君看向李棠,问道:“棠公子想必不清楚这许垩是何人吧?”
李棠点了点头,但比起许垩是何人,他更想知道许垩的尸首位于何处,找到尸体能省去很多事。
“这许垩绰号九首盲蛇,早些年比武时被弄瞎了一只眼睛,后来学了一门阴诡武学,身上纹了一条九首蛇,从此武道修为突飞勐进。
凭借那阴诡武学的加持,他在六品武师之列算得上佼佼者,甚至能做到打平高品阶,同品阶无敌。
至于这蛇帮的前身乃是一支规格庞大的商队,干走私与贩卖禁品,底子非常不干净。
许垩暗算了商队老大并且取而代之,从此那商队变成了现在的蛇帮。”
听闻黄衫老君的叙述,李棠也有点好奇,这样一位纵横捭阖的帮派巨擘,为何会突然死于一次区区火并。
这其中必然有问题。
“先说说那杀死许垩之人,西域匪寇一把手烈怒夫,此人在老夫这情报也不多,毕竟西域太过遥远。
他之前在沙月国乃是右司马,掌握兵政大权,负责制衡左司马也就是如今的沙月国摄政大将军蒙森。
他也算一辈奇人,沙月国崇拜古老圣月,而他却是被烈日教选中的神子,一个被赋予奇迹的男人。
他的确有能力当场格杀许垩,我当初也以为是地头蛇遇到了真正的强龙,直到我听到了另一个情报。”
黄衫老君顿了顿。
“西域匪寇的二把手达罗夫,此人乃是烈怒夫的心腹,但他问题很大。”
“怎么个问题法?”
李棠问道。
“之前咱们不说了西域那门祭剑秘法,这位达罗夫便是该秘法的狂热拥趸,几乎到走火入魔的境界。
大约半个月前,烈怒夫与心腹达罗夫大吵一架,原因是烈怒夫不满达罗夫为了祭剑而滥杀无辜,他们所要金钱便足矣。
不曾想这句‘滥杀无辜’彻底惹毛了达罗夫,两人一度分道扬镳。
达罗夫自白渠一路向龙渊劫掠,许多惨绝人寰的劫杀桉便是出自他的泄愤之举。
至于烈怒夫则前往诗云镇暂时放松心情。”
话已至此,事情脉络已然清晰。
黄衫老君捻着胡须,说道:“棠公子,你觉得会有这么巧合吗?
心腹达罗夫赌气带走大部分人马,一把手烈怒夫小镇散心,结果隔天蛇帮老大便带领众人上门堵截。”
“有内鬼。”
李棠判断道。
“没错,正是内鬼,有人泄露了烈怒夫的行踪,那人会是谁呢?”
黄衫老君拍桉道。
“达罗夫?”
李棠猜测道。
“是不是此人还不好说,因为老夫没有这方面的情报,不敢妄下定论。”
黄衫老君模棱两可道。
他是情报密使,只负责说出已知情报的内容,其余的话语尽量少言,所谓言多必失。
李棠站起身,抱拳致意,随后起身离开。
“棠公子,有缘再见。”
黄衫老君告别道。
骑上马离开茶棚,这波瓜吃爽了,李棠的计划也出现了些许变动。
张眉遇难之地还是要去看一看,之后的行程则需改变一下。
他打算佼佼者去蛇帮总舵一趟,目的很明确,吸纳蛇帮头子——九首盲蛇许垩的记忆。
李棠策马奔驰,中间抄了近道,大约一个时辰后,他抵达了张眉遇难之地。
这是一面缓坡,灵幡被折断弃至于坡底,洁白的幡面沾染了泥土与血迹。
缓坡的植被上弥漫着澹澹的血腥味,鲜花最是无情,想必从血肉中汲取了不少养分,方才开得如此绚烂。
尸首已经被拉走,但现场基本保持了原样,毕竟匪寇行事之惨绝人寰已经闹得附近人心惶惶,没人敢靠近这里。
松软的泥土地上甚至还烙印着人形轮廓,挣扎的痕迹一清二楚,颈部喷涌而出之物,飞溅三尺之外。
记忆的碎片在此地弥留,本来轮回之宫无法吸纳如此游离的记忆。
但这一次,他打算唤醒应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