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谢公子。”刚下马车,谢天明父子两人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青鱼姑娘来了。
这次,青鱼姑娘居然只身前来,连马车也不见,而且她还背着一捆荆条。谢天明父子两人实在是想不明白她这是闹哪一出!
谢天明无暇去多想,连忙热情说道:“青鱼姑娘,请。”
自然,他是请她进谢府。
“我就不进去了。”青鱼姑娘说道:“今天回去以后我仔细地想了一想,我早上对你说的那一番话极有不妥之处,还请你不要见怪。”
闻言,谢天明父子两人明白了,她这是负荆请罪来了。
“青鱼姑娘,你这又是干嘛?”谢天明笑道:“你早上的那番话很有道理啊,修真一事就应该争分夺秒。快,快把那荆条放下来,你背它作甚,你又没有错!”
“我的确没有什么错。”青鱼姑娘道:“但是,我和你说那些话很不妥。所以,我是来收回那些话的。”
“好好好,青鱼姑娘,那些话就当做你没有和我说过。”谢天明道:“现在,你可以把荆条放下来了吗?”
青鱼姑娘这才放下荆条,说道:“谢老爷,谢公子,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便转身想要离开。
“青鱼姑娘慢走。”
谢天明父子两人目送她离开,等她走远,谢天明笑道:“青鱼姑娘今天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见她这么谦逊过啊......”
谢丰收默然,对啊,一向骄傲的她居然都委身负荆请罪了。只是,身上的那股傲然气息依然隐约可见。
谁说不是呢,从小就在那个骄傲的丫头身边做着贴身丫鬟,难免近朱者赤......
......
谢府,书房中。
谢丰收手上捧着一本书快速地翻着,很快,一本厚厚的书被他翻完了。当然了,不是他一目十行,而是他的心思根本不能静下来,又何谈看书?
他的心很乱,很乱......
自从阿牛失踪在岐红山以后,他就一直选择性地不去想一些事情。大概是人性使然,不愿面对的事情总是会习惯性地去逃避。
只是,逃避是一时的,过后终究都要去面对。
“三个月了呢。”谢丰收喃喃自语,阿牛失踪的那一天距离现在已经刚好三个月了。
他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前的那个傍晚,历练者们在约定的地点汇合,这是他们每一天必做的事情。
那一天,原本九个人的汇合,却只有八个人......
“只有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出去了,你怎么就坚持不了了呢?”
三个月前的时间仿佛就近在昨天,甚至更近,那一天的场景在谢丰收的脑海里清晰可见。
那天清晨下着小雨,阿牛起得很早,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只是谢丰收醒来的时候,阿牛已经将一只兔子烤熟了,还有很多野果子。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一边吃着兔肉、野果子,一边感慨这四年多以来在岐红山历练的感触。
他记得阿牛那一天有些奇怪,说的话也很是莫名其妙......
“少爷,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我的少爷,我不再是你的贴身随从。你说,我们会是什么关系?”
“兄弟,生死兄弟。”谢丰收脱口而出。
“不,我不这样认为。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是仇人,生死仇人,不共戴天的那种。”
“你说什么呢?还不共戴天,我们怎么可能是仇人啊?”
“也对,少爷永远是我的少爷,我永远是你的贴身随从。”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吃完赶紧上山历练去吧。也许,你也能遇到机缘呢,听说,断崖谷旁边的那座山峰曾经被一只法力通天的狼妖占山为窝,很多半仙都死在那里。你今天也去那里看看!”
“我又没有宝贝护身,去那里找死啊!”
“我早就为你准备了,阿牛,你穿上我的冰蚕软甲......”
“这......那可是你娘留给你的,我不能穿。”
“就借你穿一天而已,我可不舍得送你,你别想多了。”
“一天也不行啊。”
“别墨迹了,我都脱下来了,你拿着赶紧穿上。别被其他人知道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吧,少爷,你对我真好......但是,如果以后我们真的成了仇人,我可不会对你念旧情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心慈手软!”
“好了,好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不把冰蚕软甲借你了。”
......
“你倒是成为我的仇人啊,失踪在岐红山算什么事嘛!”谢丰收很是心烦意乱,他本不愿去想这些事情,可是,往事历历在目。
“书是看不成了。”
他将书放到了书架上,走出书房。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练武场。
“化悲愤为练剑!”他拿起一把剑就练了起来,从‘九掌连环剑’到谢氏剑法‘金榜题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一口气下来,七八套剑法尽数练完。
谢家毕竟是世代书生世家,书生气息浓厚,就是百年前的三哈散人也曾经是一个书生,所以谢氏剑法几乎都和书离不开,所有招式都刚中带柔,柔中带阴......
比如这‘金榜题名’,一共十招,前九招都很柔和,最后一招突然画风一转,招式生猛,虎虎生威,让对手来个猝不及防。
“再来!”
这一次,他练的是剑法‘才高八斗’,一共八招。
第一招‘气吞山河’,第二招‘鹤立鸡群’,第三招‘群情鼎沸’......第六招‘挑灯夜战’。
第六招‘挑灯夜战’还没练完,他手中的剑便‘哐当’一声断了。
他看着地上的那半截剑,心中想着某个剑客留下的那句至理名言,“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练剑和看书一样,讲究的是心静。我心不静,又怎能练剑?”
“书看不成,剑也练不成,只能去窑前排找宁老伯了。也许找他,我能有所获。只是,不知道宁老伯还在不在那,毕竟时隔五年了。”
......
很快,谢丰收来到了窑前排,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由感叹:“五年时间,果然苍海桑田!”
此窑前排非彼窑前排,五年前,窑前排有十几个凉亭。
谢丰收记得没错的话,是十三个,每一个凉亭里面都有一位说书先生。这些说书先生以说书谋生,通俗点来说就是讲故事,只要故事讲得好,下面的听众听高兴了,就会打赏几个碎钱。
这些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内容大抵都差不多。无非就是废柴遭遇退婚,然后遇到某些机缘逆袭,从此一路高歌走上人生巅峰。
他们按着这样的套路换汤不换药说一些故事,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
谢丰收曾经听过一段时间,起初,他将说书先生惊为天人,感叹世间怎有如此奇才!后来听得多了,发现这些故事剧情都差不多,便没有什么兴趣了。
只是,时不时的会去那里听上几次,当做消遣,偶尔也会打赏几个碎钱。
有一天,他看到空地上有一位老先生摆了一张桌子在说书。这个老先生便是宁老伯,只是很遗憾的是,没几个人听宁老伯说书,因此他也赚不了几个钱,基本温饱问题都成解决不了。
而谢丰收就是宁老伯为数不多的听众之一,也许是怜悯,谢丰收每次去都会给宁老伯打赏几个碎钱。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起来。
宁老伯是个奇怪的说书老先生,就是你给他打赏很多钱,他也不要。他的规矩是,每人次打赏不超过一两银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说书人该有说书人的样子,宁愿饿死也不为三斗米折腰。
其实宁老伯是个很有才华的说书老先生,只是,他说的书都是原创。
他说,说书是一场修行,修行只问心。说书只说自己心中的故事,而不是刻意为了讨好下面的听众而去编造一些没有灵魂的故事,与其那样,他还不如不说书。
想起这些,谢丰收心里更乱了......
“修行只问心?”
“而问心的下场,就是像宁老伯那样经历各种磨难,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吗?”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好一个深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问心又有何意义?”
谢丰收很失落,他来窑前排的目的是找宁老伯。可是,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找不到了。
不但如此,而且这里原有的十三个凉亭也拆了。而是新建了一座更大的凉亭,从建筑材料新旧来看,这座凉亭是近两年之内才建起来的。
远远看去,凉亭台阶上有一位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地说着一些故事,台阶之下数千个位置几乎没有虚席。
这位说书先生,谢丰收认识,就是以前也在这里说书的应怀才。
应怀才年纪不大,不足四十岁。五年前,他的听众就最多。不可否认,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加上愿意为了讨好听众而编造故事,听众多,也是必然的了。
“看来其他的说书先生都被淘汰了,只有这应怀才留了下来。”
这样的变化,谢丰收并不意外。所谓优胜劣汰,说书这一行,自然也是如此。
“既然来了,我也去听听吧。”
谢丰收向凉亭走去,只是让他很意外的是,五年过去,说书先生盈利的模式完全变了。
之前是自愿打赏,当然也可以免费听;如今要买票才能进去,票倒是不贵,一两银子一张。
谢丰收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张票进入凉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听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听不下去了。
不出他所料,李怀才还是他李怀才,讲的故事和五年前讲的故事如出一辙。
于是,他便起身离开位置,还没走出凉亭,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谢公子,请留步。”
这个声音当然是宁老伯的,谢丰收很惊喜也意外,他怎么也在这里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