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
齐云成说着三侠剑的评书。
但只有一个小时,在起了一个故事的头和一点剧情后,时间就已经差不多。
所以给了一个扣子。
醒木一拍。
演员在热闹的掌声中鞠躬下了舞台。
这一下去,来到金闻声的身边的齐云成有点激动,因为今天是当着老爷子面说一段他教给自己的书,所以还是非常期待他老人家的评价。
而金闻声坐在轮椅上还能有什么评价,高兴都来不及,毕竟书还有人说,那便证明暂时不会被人给忘了。
也不辜负他写下来的东西。
三侠剑还好说,是传统段子。
基督山真是当年他花费不少心思弄的,那年头不下功夫不行。
要不然饭都吃不成,更别提他是阴差阳错才来到天津的。
于是问一声,“基督山学的怎么样?”
“您放心一直好好学着呢,等回头三侠剑说完了,我也把那一篇书好好地说一次。到时候请您再来听听怎么样。”
“行,一定听听,在你没说之前,我且没不了。”
这句话齐云成苦笑得不行,不过也聊不了太多。
一会儿他们便把金闻声给推到后台休息去了。
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同时后台桌子上还买了一些山楂糕。
这是老爷子爱吃的糕点,酸酸甜甜、香香糯糯的口感,非常适合他这种上了岁数的人吃。
他也不客气,毕竟一帮人没有外人。
唯独请来的女主持人他要忌惮一下,不然他这个形象就得被传出去。
而如果此刻齐云成知道金先生想法的话,绝对会笑的不行,人越老越像一个小孩子。
不过刚吃了一块儿,金闻声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口道:“今儿云成场子,时间够多嘛?”
“够多!”
郭得刚回答一声,“他的专场这是,有足够的时间。”
“那好!下一场孩子返场我也想上台露露面!跟孩子说一段相声,我想介是我最后一次上台了。
之后别说上台,怕是话都说不清楚。”
话音落下。
郭得刚和齐云成两个人的表情有点愣住,包括旁边端着茶水的栾芸萍。
因为老人家现在站起来都困难,更别提表演。
难不成坐着说吗?
也就是瞧见他们的模样,金闻声很不服气,“站我还是能站起来的,只是腿脚不方便走路,并没有瘫痪。
要真瘫痪我干嘛还来,自个儿都得躺床上。”
“爹,您别勉强自己。”
“小五,你不用说话,我不听你的。”
金闻声坐在轮椅上摆摆手,目光看向齐云成,“我听孩子的,孩子说让我上我就上!要是说不上那我就不上!”
唰的一下。
郭得刚、栾芸萍、郭麒灵以及后台所有的演员都看向了他,而齐云成的压力可谓是倍增,怎么就跳到自己头上了。
关键他一个晚辈哪能拿出主意。
因为实在不想爷爷把自己给站累了,虽然说不是瘫痪,但腿脚肯定不好,要不然干嘛要坐轮椅过来,就是不能长时间站立。
可不要爷爷去,爷爷那想上去说说话的劲头又打消不了,而且的确说的对,这一次上台,很可能是他老人家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的上台。
齐云成低着脑袋犹豫得不像话,比演一场演出还困难,连忙看一眼师父,师父也拿不准主意,目光飘飘忽忽,显然不知道该不该让先生上去。
可不让上去,先生绝对会不高兴。
“云成,你拿个注意!”金闻声继续说一声,有点催促的感觉。
齐云成听见只能想法转一个话题,“您上去聊聊天观众肯定非常欢迎。”
“聊天干嘛!这不相声场嘛,我起来陪你说一段相声。”金闻声现在很有热情,要不然不会主动要求。
同时说了一辈子的评书,不代表他不会相声,只是因为口音,觉得说相声有点不好。
但今天有兴趣,所以想试试。
又犹豫了大概五六秒。
齐云成望了一眼师父,再转头看着爷爷轻声疑惑道:“爷爷,那咱们就上去说一段?”
“好嘞!还是孩子疼我!”金闻声瞬间乐了,夸赞一句,“介才是我的孩子嘛!小五你有嘛想法?”
郭得刚嘴角一抽,他还能有什么想法,肯定同意呗,要不然也太不知道好歹。
但嘱咐还是要嘱咐。
“云成,你自己多注意点。”
“师父您放心。”齐云成点点头,知道不能让爷爷多站,不然绝对会腰疼。
正答应,金闻声又开口,“说了别听你师父的,算了,咱们对活吧!要说一个什么?”
“我要想想!”
“不着急,慢慢想,我全听你的。”
金闻声坐在轮椅上非常舒坦,也真不着急,反正一切让孩子做决定,同时想想之前什么时候还说过相声。
恐怕是郭得刚刚火那会儿,他跟着上节目然后搭一个说一个。
现在一晃,不多不少,刚好十年。
就这样,让金闻声返场量一个的事情算是确定了。
不过并没有确定在第四场的返场,而是安排到了攒底最后的返场。
那时候时间最多,甚至如果有需要,整个谢幕都可以拿来给先生说。
但怎么可能会让先生说那么久,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便行了。
于是半个小时后
齐云成和栾芸萍两个人准备登上舞台,准备说今天他们的第一个对口相声。
“所以你和老爷子要说一个什么?”栾芸萍都不得不好奇。
齐云成摇摇头,“没一点头绪,说一个小段吧!最好还是和快板有关的,金爷爷会的东西很多。
相声、快板儿、评书、快书四门报!
尤其快板儿,当初他老人家和王凤山先生关系非常好。”
“正好之前我从小剧场那边过来的时候带了快板,可以拿来用用。”
两个人在侧幕正说着。
忽然主持人的报幕声音出现。
“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学电台》!表演者齐云成、栾芸萍!”
节目一报。
两千多人的北展再一次爆发不小的掌声。
别看是大场。
但对齐云成、栾芸萍来说早已经习惯,甚至跟回家一样,因为除了小剧场他们就这演出的最多。
或者说只要他们愿意,北展一周演一场都没关系。
因为齐云成现在的热度的确有这个资格。
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学电台说完,两个人开始返场。
返场一结束,齐云成开始下去和先生对活。
对了一会儿又要上台进行攒底表演。
表演完腿子活黄鹤楼,齐云成在热闹的掌声中深深吸一口气,终于是到了这个时间点。
于是缓缓开口。
“今天所有的节目算是差不多表演完了,但并不代表着结束。今天金闻声先生也过来了北展剧场,今年八十六岁,能来非常不容易。
我们用掌声把老先生请出来。”
“好!
呱唧呱唧呱唧!
掌声再次爆棚。
同时观众坐在下面不少说话。
“好家伙金先生过来了?”
“上一次我听他老人家的书还是在08年的德芸书馆,之后先生便没怎么露过面了。听说是在养病,现在竟然在齐云成的专场出现了。”
“这么大岁数,不知道身体怎么样了!”
……
金闻声一辈子几乎都在天津说书,按理来说他只会在天津有些名气,但因为郭得刚火了,师父金闻声也就做到了人尽皆知。
可在她们谈论先生身体好不好的时候。
不少人心情一下失落了。
因为老爷子是坐着轮椅出来的,一直被齐云成推着,看得出来身体情况可能不是太好,
想想也对,八十多了,非常高寿的年纪。
还能出现在舞台便是十分难得。
同郭得刚在相声里面说的那样,有一天真要八十多了,哪怕在舞台上走半个小时观众都有个原谅,的确不容易。
可下一幕却又让观众们有了情绪变化,目光更集中在先生身上,他们本以为金闻声被推倒话筒附近可能是跟他们聊聊天。
谁想到下一秒,在齐云成和栾芸萍的搀扶下竟然在桌子后面站起来了,虽然依旧要靠着手支撑,可的确是好好的站着。
为此掌声全程没下来过。
瞧见这一幕。
郭得刚站在侧幕心里都不是滋味,因为打后面看,站起来非常的勉强。
“谢谢大伙儿!看见介么多人,嘛也不说就是高兴。”
在两千多的目光当中,金闻声双手撑着桌子笑呵呵地开口,而口音还是天津夹杂山东。
没办法,他不喜欢说普通话。
齐云成站在逗跟的位置上,连忙再介绍,“我师爷!金闻声先生!为什么今天一开始我要说评书,就是因为我爷爷在这,让他瞧瞧我这个晚辈说的怎么样。
爷爷,您认为怎么样?”
“好哇!嘛人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好的。”金闻声夸孩子,丝毫不留余地。
有一种即便台上站一帮老先生,他也敢这么说的状态。
自家的孩子谁不爱。
齐云成心里一阵阵暖流跑过,一直笑着点头,“有爷爷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不过刚才说了评书,您老能跟我说一段相声吗?”
“没问题,说相声你得带我,我长时间不说了。”
“不存在,您是老前辈。”
一时间爷孙俩有点要开始表演的感觉,这个过程栾芸萍还在旁边,只不过稍微离得远一些。
怕的是冷不丁先生站不住,他们两个人能赶紧过去扶着。
这也是郭得刚的交代。
“不过今天咱们爷孙俩不谈相声,谈谈快板儿书!都知道您会评书,同时快板儿书也唱的非常好。
但可能有不了解的,认为快板儿和快板儿书一种,其实有非常明显的区别。”
满头白头的金闻声望着孩子,继续用着自己独特的口音捧话,“有嘛区别?”
“快板儿是不讲故事,没有人物。快板儿书是讲故事演人物!”
金闻声:“不错!”
“这两个名词还是解放以后产生的!”
“谁给研究出来的?”
“谁给研究出来的啊?”望着爷爷齐云成重新说一声,然后回答,“王凤山先生提出的快板名词!李润杰先生定义的快板书的形式。”
“不错!一点都不错。”金闻声连连点头道,王凤山跟他是老朋友了,后来又机缘巧合成为了师徒,别看成为师徒,可两个人的关系依旧是朋友,要知道当初互相帮助过来的。
“解放前没有这两个名词,统称叫数来宝。”
“数来宝是干什么的?”
“走大街串小巷要饭的。”
“要饭的?”金闻声扶着桌子一副弄不明白的样子,“你喊大爷大娘给点不就完了吗?还数来宝,你宝去吧!”
哈哈哈哈!
老爷子的话从出口便带着不正经,观众们在座位上听的非常高兴,只是声音要比平时说相声的时候安静很多。
因为金闻声中气明显没有以前足了,上了年纪都这样。
齐云成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大爷大娘一叫就给钱?我叫您大爷,您给我钱吗?”
“那不差辈了吗?”
“就说没那么容易,但数来宝的一去,人家准给钱。”
金闻声目光从孩子身上转到观众那边,十分怀疑的口吻,“那也不一定!”
“不一定?他们不给我们不走!”
“不走,那你唱就是了。”
“我们唱一天。”
“唱一天也不给。”金闻声铁了心一般。
“唱一年?”
“唱一年也不给。”
“唱死了唱翻身了,您也得给钱。”
金闻声冷笑一声,“唱死了哪怕我缓醒过来我都不给钱!你是遇见那些掌柜,你要是遇上我,宝贝儿,就不给。我有个外号!”
“什么外号?”
“钱锈!”
“钱锈怎么讲啊?”齐云成很纳闷。
“钱只要到我腰里就锈住了。”
“哦!”齐云成明白了,“锈住就拿不走了?那您不知道我的外号。”
“叫什么?”
“铁刷子!”
“好嘛!干嘛用的。”
“专刷您这钱锈!”
爷孙俩互怼,齐云成望着爷爷,“咱们俩也甭呛火,来一回。我演唱数来宝的。”
“我当掌柜的?那准保险在我这要不走一分钱。”
“您别说大话。”
金闻声习惯性的晃了晃脑袋,“我有绝对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