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治德八年三月初十,京城最耀眼最风光的就是踏马游街的新科进士。
被皇帝亲赐六元文魁御匾的林枢,成为了无数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比如鸿胪寺卿何浪才,当天晚上就把自己不成器的小儿子揍了一顿。
午时刚过,紫禁城东侧的黄华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不仅仅是林家的街坊四邻,更多的是国子监的监生。
林家的马车终于驶入了黄华坊学子路,御匾由两名禁军的将士抬着。六元文魁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叫好声。
等一身状元袍的林枢走下马车,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喊林六元、状元公、林文魁等称呼。
“林六元,我等前来贺喜了……”
“林文魁,这是我家小子,您给摸摸顶,好让他沾沾仙气……”
……
林枢一一给众人回礼,这些人可是黄华坊的街坊,千万不可失了礼。名声的重要性林枢还是知道的,他一边给众人回礼,一边走到林府门口。
“众位街坊,大伙能来林家贺喜,林某感激不尽。后日家中设宴,还请大伙能来捧捧场。”
林枢站在台阶上,大声向众人发出邀请,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位国子监的朋友,对,就是你,一定要记得过来。上次你不是说过,要吃穷我家吗?”
哈哈哈哈……
人群瞬间爆发出热烈的笑声,那名监生也是爽快人,拱手道:“学生后日一定过来,文魁请客,学生怎么也得前来沾沾仙气。”
在热烈而又祥和的气氛中,众人一一散去,林禄安排人抬来香桉,上香叩拜,将六元文魁的御匾挂在了林家正堂门廊上方。
林枢端坐正堂,吩咐道:“禄叔,今日大喜,家仆各赏三月俸银。”
等林禄把家主的赏赐传达下去后,林府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
午膳摆在了正堂,因为传胪大典和跨马游街的耽搁,午饭比平时要晚半个多时辰。
黛玉与惜春也已经赶回了家中,与林枢王焕四个人小小庆祝了一下。
“惜春妹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王焕发现小惜春肉都都的脸蛋红扑扑的,好奇的问了一句。
黛玉捂着嘴笑了起来,惜春偷偷看了一眼林枢,小脸更红了。
林枢也笑了起来:“惜春妹妹给我的那块点心,味道真不错。哪家的?咱们多买点回来。”
“什么点心?”王焕一脸的疑惑,他左右张望,桌子上没有特别的点心啊。
“是食味轩的点心,我觉得好吃,就多买了些。”
惜春都着嘴说道:“林大哥,我当时没注意,我以为扔下去的是准备好的香囊……”
王焕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向来大大咧咧的他当即就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这下,就连惜春自己也笑出声来,四人借着这个话题,说起了今日跨马游街遇到的趣事。
……
林府欢声笑语,荣国府却是风声鹤唳。
荣禧堂中,贾史氏看着面前的儿子儿媳,心中满是悲凉。
“老大,你说说,为何户部的欠款只还了四十万两,留下那二十万两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死,你就想着要分家不成?”
贾赦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茶盏,慢悠悠品着茶。听到问话,假装疑惑的反问道:“咱们家在户部的账只有四十多万两啊,母亲,难道账目不对?”
户部账册,记在荣国府名下的账单的确只有四十多万两。但贾王氏以贾政的名义借了二十万两,这笔账若靠贾政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俸禄,这辈子不吃不喝都还不清。
贾史氏向来偏心小儿子,怎么可能会让贾政背上这么多的账,便想着用公中的钱去抹平户部的欠款。
可为了还清户部欠款,贾赦借机把公中现银基本掏空了。如今库房中除了一些笨重的旧家具,剩下的都是宫中的赏赐了。
御赐之物,皆有宫中的印戳,谁又敢私下买卖?
听到贾赦的回答,贾史氏强忍怒火:“我知道荣国府名下的账是四十万两,可你弟弟名下的账也是为了荣国府才欠下的。元春在宫中受尽苦楚,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搏一个荣华富贵……”
“是啊,大哥,元姐儿成了皇妃,咱们家就是皇亲国戚。”
贾王氏也插嘴说道:“大哥应当知道,宫里的那些人,若是不时常打点,元姐儿怎么能使唤的动。等将来元姐儿诞下龙嗣,大哥就是国舅老爷了!”
“可别,我当不起,荣国府也当不起皇亲国戚的称呼。那是承恩公沉家,皇后娘娘的母家才能用的称呼。”
贾赦讥讽的看向贾政:“二弟,当大哥的劝你一句,有些事你不能双耳不闻。当年元春放着好好的国公府大小姐不做,被你们硬生生送进了紫禁城。我劝了多少次,你们听进去一句吗?”
那年王子腾深夜来访,避开贾赦,与贾史氏以及贾政夫妇密议许久,第二天就给元春报了小选。
贾赦在得知后,多次劝说,甚至想要秘密将元春的名字从小选名单中抹去,但最终还是被王子腾抢先一步,把元春送到了甄太妃的宫里。
贾政不敢看贾赦的眼睛,他强辩道:“大哥一直呆在家中,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嘲笑咱们家的。堂堂开国公府,如今只有一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元春进宫,也是为了给咱们家争一份荣耀……”
“什么时候,荣国府需要用女人来换取荣华富贵了?啊?贾存周,枉你自许读书人,这就是你从圣人之言中学到的学问?”
贾赦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房中的人都心中一季。这还是自隆盛四十四年以来,贾赦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怒斥贾政。
“你自己没本事,开始卖起女儿了。那年王子腾要去九边,说要借荣国府亲兵一用。你们夫妇没经过我的同意,把令牌送去了王家。一百亲兵,回来了不到十个人。他王子腾用我贾家人的血,换来了京营节度使的高位。”
贾赦双目赤红,如同吃人的勐兽,死死盯着贾王氏:“还有你,王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若是为了元春能在宫里好过些,我这个当大伯的就是再心疼银子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亲侄女。可那二十万两,真的都送进宫了吗?”
贾王氏被这样的贾赦吓得不敢答话,她吞吞吐吐搞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二十万两银子,真正送进宫的也就十万左右,剩下的都放进了自己的嫁妆中。